十堰至天水高速公路是目前陕西在建里程最长的高速公路项目,其沿汉江走廊贯通陕南的布线方式,将使这条路以前所未有的通畅沟通秦陇、巴蜀、荆楚文化区域,把沿线各具特色的文化点如遗珠般串联起来。为满足人们对这条文化大道的暇想,本报记者沿十天线分头走访汉中、安康两地,观察这条高速公路沿线的文化生态。
―― 编者按
秦巴山间,汉江蜿蜒而下,由西向东横贯陕西南部,十堰至天水高速公路就是沿着这条河谷,贯通陕南重镇安康、汉中两市,在陕西境内的规划为472公里。这条路与汉江共用一个走廊带,从湖北十堰进入陕西安康白河县,经旬阳、汉滨、汉阴、石泉至汉中西乡、城固、南郑、勉县、略阳,进入甘肃,直达天水。它连接着福银、包茂、京昆和连霍四条国家高速公路,途经鄂、陕、甘三省。自古以来,秦巴古道与汉江航运沟通着人流、物流,秦陇、巴蜀与楚荆三大文化版块在这一区域融会贯通,形成耐人寻味的陕南汉江文化,亦为即将建成通车的十天高速涂沫了一层多元的文化色彩。
关于秦陇、巴蜀与荆楚
作为地域的秦陇、巴蜀与荆楚,从来没有公认的边界,若以现代行政区划为准,是以今律古,若以古代民族、国家、州郡为准,是以古律今,二者皆有不妥。我们只能以意念中的精神领域大致划分这三个文化版块。
秦陇,顾名思义,指陕西、甘肃一带。纵横逶迤、古老深厚的秦陇区域,西北各民族血液相融、资质互补。秦陇地区广袤的黄土高原连接着河西戈壁莽川、内蒙大漠草原、晋豫丘陵沟壑、巴蜀秦岭高山。秦陇文化是游牧与农耕文化交融的产物,自古民族迁移、五胡杂居,秦陇发展的历史就是北方游牧民族与汉族融合的历史。秦汉时期在陕甘青及内蒙河套地区的匈奴、羌人、氐族等势力非常强盛,仅居住关中的氏族就有二十万户以上,魏晋以后迁徙安置在秦陇的匈奴、鲜卑、柔然、稽胡、羯族等更是不计其数,史书记载的北狄入塞部落有二十多种,关中、陇东、陇西、河西的少数民族几乎占人口一半。隋唐时期突厥、吐谷浑、党项、回纥、吐蕃等民族的人在秦陇地区杂居错处,民族融合的规模是中国其他文化区域所没有的。游牧民族那种质朴坚强、粗犷剽悍的性格,不仅改变了秦陇民众的品格和素质,还带来了充满阳刚之气的文化生机,“秦汉雄风”、“隋唐气象”都与游牧文化息息相关。
荆楚,是对传统意义上的楚地一个约定俗成的称呼。《诗・商・殷武》云:“颂维女(汝)荆楚,居国南乡。”这个“荆楚”是族类名,泛指“南乡”的土著,所谓“南乡”,大致即长江中游地区。崛起于江汉平原的楚国,领土伸缩不定,在楚人的全盛时代,领土北至黄河、东至海滨、西至云南、南至湖南。“东出方城,北上中原,问鼎周室,饮马黄河,席卷淮域,囊括吴越”曾是楚人称霸的豪言。对道家情有独钟的也是荆楚,道家创始者就是楚籍陈裔的老子。崇尚道家的楚人,桀骜多于驯顺,狂放多于拘谨,喜游心于天人之际,不乏奇思丽想。《楚辞》是楚人精神的代表,中国浪漫文学的滥觞。
巴蜀,四川盆地的古称,川东称巴,川西称蜀。最初的巴,应是一个古老民族之名,活动范围在今川东、川北、陕南、鄂西乃至洞庭湖一带的广大地区,而鄂西应为其中心。据说,安康以东地周代属巴子国,又说,古代巴国在今陕西汉阴至安康一带。蜀族本是氐羌族的一支,早期活动在岷江上游山谷之中,逐渐发展到成都平原与陕南。巴与蜀是早在殷商时期就和中原文化交流的古老方国,这一地区存在着一个独立发展,又与中原文化保持交流的古老的巴蜀文化。举世闻名的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为我们展示了距今4070―3200年,相当于中原夏末商初至商代后期的辉煌古蜀文化。公元前316年,秦惠王以“石牛粪金”之计,诱使蜀王打通秦岭栈道,又沿着这条金牛道,灭蜀国,再灭巴国,从此,巴蜀地区并入中原统一王朝。曾经独立发展的早期巴蜀文化也逐步融入中华民族文化的海洋,成为中华文明多源论的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陕南汉中、安康两地处于巴蜀文化与荆楚文化的北缘,又得到秦陇文化的浸染,加之明清两代湖广移民大量迁入,十天高速所穿越的地区文化色彩呈现多元,地域民俗氛围浓厚,民间艺术源远流长。
一江汉水穿秦巴
提到十天线,必然要说到汉江。这条发源于陕西汉中宁强米仓山的大河,流长1570公里,流域面积在1959年前为17.43万平方公里,位居长江水系各流域之首;1959年后,减少至15.9万平方公里,退居嘉陵江之后,为长江水系各支流第二,仍是长江左岸最大的支流。古时,汉江曾与长江、黄河、淮河并称为“江河淮汉”。汉江航运在历史上就是黄河与长江之间的交通大动脉,“万垒云峰趋广汉,千帆秋水下襄樊,”沿江至今遗存着数不胜数的船帮会馆、古镇码头,昭示着航运时代曾有过的繁荣。
汉江流域地区是中国重要的粮油基地、茶叶产地和水源水。在工业化突飞猛进的今天,汉江被称为中国大陆最清澈的河流,她蜿蜒于陕西、四川、河南、湖北人口密集的省份之间,以一江清水的单纯与执著仍然默默维系着中国最后的田园牧歌。
自两河流域诞生人类文明以来,人类择水而居的习性使文明与河流密不可分。汉江流域正是一条兼容长江与黄河文明的交汇线,由于秦巴大山的阻隔,这一地区相对于富饶的中原和长江流域来说,颇为沉寂,正是这种沉寂包容着中国传统文化对人们生活方式的影响。
人杰地灵的陕南两市
在安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办公室,工作人员向我们展示了汉调二黄、汉江号子、八岔戏、小场子、花鼓子、龙舟、皮影道情、蜀河双彩车,平利弦子腔、紫阳民歌、石泉火狮子等一大堆文字、音像资料,这些照片、唱腔生动体现了移民迁徙与南北文化交融的盛况。比如,安康花鼓子,最早是由湖北、安徽、湖南的移民传入,后与当地民歌小调相融合,加之南北方言浸染,至清代康乾时期定型为声腔韵独特的安康花鼓子。汉调二黄是在安康本地土调“黄腔”基础上受南北曲与兄弟剧种的影响发展演变而成,所谓“黄腔”是指“出格”、“变调”之意,则“二黄”也许是西秦腔在陕南的“变调”,其渊源为早期“陇东调”、“西秦腔”在江汉流域的分支。安康的龙舟文化则起源于荆楚,龙舟赛最早是楚人祭祀屈原的活动,随着明清之际“湖广填陕南”,移民溯江而至,龙舟赛事日盛,是楚人北上的乡思之情。
汉中,人杰地灵,文化深厚。“她位于中国版图的地理中心,历经秦汉唐宋三筑两迁,却从来都是卧虎藏龙;那里的每一块砖石都记录着历史的沧海桑田,每一个细节都证明着民族的成竹在胸。”这是CCTV“中国最佳历史文化魅力城市”对汉中的赞誉。早在殷周时期,汉中地区就与古蜀文化密不可分,极可能是古蜀王国的一部分,后来秦与蜀曾反复争夺汉中。从民俗上观察,汉中“与巴蜀同俗”,古时的汉江两岸也称为蜀。回眸历史长河,两汉、三国、南宋及至抗战,汉中都因地处四塞险要而风云际会,褒姒戏诸侯、刘邦封王、韩信拜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武侯祠、定军山至今还在讲述着那些热闹事儿。“汉中买茶,熙河易马”,《宋史》这句记载,展现了临近西夏、吐蕃、胡羌牧区的熙河(甘肃临洮)与汉中茶马互市的传统,汉中民谣将古汉台称为“秦地南来第一楼”,这些都是汉中与秦陇交流的佐证。
与长江一脉相承的汉江,倚伴着十天高速,牵挽秦陇、巴蜀、荆楚之文明,逶迤于秦巴崇山峻岭之间,演绎着古老的故事,铭刻着文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