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2期 第911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0-09-17 星期五
今天是:2025年05月08日 星期四

第四版 < 上一版   
一曲挽歌未了情
新闻作者:文 / 胡兴民
    人人心中都有一部道不尽的《红楼梦》。
    或许从开辟鸿蒙之际,离恨天里的神瑛侍者在灌溉绛珠仙草时,已生发出了怜悯爱慕之心,以至于来世今生,一个口含美玉,多情而来,一个则用无尽的眼泪以报滋养之恩,在等级森严、礼教井然的贾府,宝黛这对眷侣水晶般纯洁的爱情,给没落的时代吹来一阵清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烈火烹油的贾府在一派酒醉灯红的富贵温柔乡里,渐渐露出了一股悲凉来,这是时代的终结在贾府写下了“树倒猢狲散,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萧条诗句。曹雪芹是伟大的,也是残忍的,他的妙笔生出了乐景写哀事更添几许凄美的作品来,甚至他钟情并同情的黛玉和宝玉的凄苦命运,也并未逃出他犀利、冷峻的笔锋。他的大观园是一场南柯梦,是梦总有黄粱梦醒之日,留下回旋往复的悲歌。他笔下的情是未了情,在贾府的爱情世界里,善男信女们或以身殉情、或青灯自守、或孤芳自恋,无论是时代的自救者、追随者还是觉醒者,终究还是依然唱着挽歌,与时代一同,走到尽头。
    爱情的唯美、浪漫在时代的寂寥秋分中苟延残喘,得到这股悲凉风气的首当林黛玉了。这位来自“钟鼎之家”和“书香门第”的小姐,出生高贵而典雅,因家道中落,只能暂居贾府,寄人篱下,玉体羸弱,几番睹物思人泪满襟,多情葬花相怜惜,灵心文思气自华的美女兼才女的黛玉,无奈地喊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哀叹。黛玉是活在自我内心世界并孜孜开拓内心世界的人,她的情爱观只有春天,有春天的播撒希冀,有春天的绿意无限,也有春天的等待,却没有秋华秋实与丰收。心底透明的如一块璞玉,一丁点风波兴起,就能刺伤她善感的心。黛玉真的是还泪来了,自古女子的眼泪可能有自救、有获得怜爱的作用,可她的泪滴却是彻彻底底将自己摧毁的毒药。
    黛玉随心索性,不包藏、不掩饰内心,这和封建大家族对女子的要求南辕北辙。宝玉顽劣不改,不喜读书,成天与姑娘们混在一处,也不是封建士大夫阶层所同流的人才。但曹雪芹却把理想化的人格和向往,寄托在宝黛身上。如果说贾府是一座荒原的话,那么,宝黛就是这荒原里绿色的野草,展示着生命的崇高和可爱。宝黛不是当局的合作者,他们反抗的触须还没有伸出,便被无情的夭折在暴雨里。
    时代的硬伤在贾探春和贾惜春两位姊妹身上也淋漓体现。探春的理家才干是王熙凤也钦佩的,暴碳般的性格一触即发,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但还是“一番风雨路三千”,远嫁边地,临行前与宝玉的话别,可谓是贾府这座大厦将倾的谶语,她的离去是贾府诸芳命运多舛的写照。惜春却执著的多了,是冥冥中佛法的召唤,还是佛缘前世定,她潇洒的出游了,一身加撒,一个木拨,化缘四海,与青灯厮守。在她们的潜意识里,贾府亦然如同牢笼,外表安宁,终有火山爆破的一天。
    而才选凤藻宫的宝钗却没有贾元春那样有福气了,才选不得后随家人投奔贾府而来,好咏牡丹的端庄和国色,一心仕宦的自我追求,使她的情感世界绵密而复杂。“宝钗扑蝶”还原了一个名门小姐在春色满园里的真实天性,可当无意听到凉亭里小红说的私话被小红发现后,她又假借寻找并借口看到黛玉刚来过,一个“金蝉脱壳”一走了之。会做人的宝钗善于处理园中各种姐妹关系,擅长察言观色,讨得贾母、王夫人一干人的喜欢。虽然人际关系得心应手,在情感方面,宝玉却日渐疏远她,因为,宝玉的知己是从未劝他反而蔑视功名利禄的林妹妹。宝钗循规蹈矩,走着礼法教化的寻常路线,结局还是未逃离开悲剧性的命运。
    细心读者会发现,在《红楼梦》金陵十二钗正册各女子的判词中,钗黛二人是同一个判词,“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曹雪芹老师或许寓意着把二人的性格结合起来,就是理想化的女子了。从这一点,我们就不难否定宝钗是个阴险家的说法,起码在作者的眼中如此,当然,对于文学作品,那就见仁见智了。作者还嫌写不尽二人的气度,便又在袭人和晴雯身上,延续了钗黛的性格发展,所谓“晴有林风,袭乃钗副”,大师的笔触总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尽在情理之中。
    贾府最终被抄家了,曾经的舞榭歌台、绿纱满窗,今日结出蛛网来,“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为他人作嫁衣裳”。宝玉在一片白茫茫雪地孑然去了,当他似喜似悲,又不喜不悲的表情回望走过的大地时,这是一种参悟,也是一种情感的复归。
(作者供职于西安公路研究院)

陕公网安备 6101900200096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