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渭北平原上一个普通的农家村子里,村庄不大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铁匠村,原因是在村子的地底下挖出最多的就是煤燃烧过后的炭渣。煤渣多了土质自然不好,树木长势都不是很旺盛,唯独村口的一棵老皂角树却根深叶茂,即便是农村一个壮年男子双臂合抱都无法完全围拢整个树干,这棵皂角树何时栽植,村子里年龄最大、尚健在的老人说他的爷爷都不记得,据估计树龄应该在两百年以上了。
皂角树标准中文名称“皂荚”,豆科植物,属于落叶乔木,皂角是豆荚状,可以入药,也当肥皂用,是中国特有的植物。
在我的印象中,乡亲们很崇拜这棵皂角树,老人们说那是保佑村子平安的神树,祖先们曾经仰仗着它的庇佑击败过土匪的袭扰,后辈们虽然没出过达官显贵,但也没有遇到大的灾难和变故,因此任何有损于神树的行为都要受到谴责和制止,古树因此受到保护而得以保全。古树见证了岁月的沧桑,树干上那一片片仿佛鱼鳞般的树皮,粗糙中透着一种遒劲,好似百岁老人脸上的皱纹,给人以凝重的岁月积聚感。有一次皂角树着火了,火尽管不大,却使得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参与到那场灭火行动,锅碗瓢盆全用上了,身为村干部的父亲甚至冒着危险爬到了树上面,从上面倒水才得以浇灭火苗,这样的场景足以见证这棵皂角树在全村人心目中的神圣地位。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农村是没有电风扇的,夏天避暑降温都是依靠自然风或者树荫,皂角树由于叶子较小而且密实,阳光几乎无法穿透,因此可以说成了全村人纳阴乘凉的天然避暑圣地。每逢夏季高温来临,这个在正午足以提供三四十个平方树荫的地方,铺满了农村人用来装粮食的麻袋和口袋,上面挤满了老人小孩,或仰卧或侧卧,酣然入睡享受着皂角树带来的清凉。
我喜欢春天的皂角树,树上挂满了翠绿的皂角,在风的作用下轻轻的摇摆,甚是好看。那时农村根本就没有洗衣粉,人们就用皂角洗衣服,把沾湿了水的衣服放在一块青石板上,再把尚未完全风干的皂角用木棒槌砸成碎末,然后裹在衣服中再用手揉搓,当产生出丰富的泡沫时也就洗掉了衣服上的尘土和汗渍。记忆中在家里的大门后经常存放着一小堆皂角。作为小孩子不太关心皂角的洗衣、洁衣功能,之所以关注皂角,因为它的果实在成熟之前还是一种不错的美味。用砖块将皂角砸碎,取出约有小拇指脸大小的翠绿皂角核,再用手指轻轻的剥去上面的一层绿皮,这时就会看见有两片白色透明的,仿佛胶状的物体,这就是我所说的美味啦,尽管说它吃在嘴里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味道,不甜也不酸,不苦也不辣,却有一种很筋道、耐咀嚼的感觉,令人回味无穷。据说,皂角树两年才结一次果实,之后皂角就开始慢慢变老变黑,只能洗衣服用了。
皂角树在带给儿童无尽欢乐的同时,也给整个村子带来了不小的经济效益。每年的秋收后,农民正忙着种植冬小麦时,就会有人收购皂角,就连树上生长的一种树刺也一同买走,听小贩说话的口音不像是关中道上的人,问其有何用,却笑而不答,于是便猜测是做一种药材或者洗衣用品,不过收购的人却是每两年必到,很是准时。老皂角树接的果实很多,乡亲们用不了于是就卖掉,卖的多时有一百多块钱哩,在那个揣着两角钱都能转县城的年代,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算是村子里的一笔重要收入,也算是人与自然界和谐相处的一种回报吧。
我不是那种怀旧之人,但每次站在皂角树的下面,都会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历史沧桑,都会涌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凄凉感。草丛中散落着我曾经稚嫩的笑声,树叶覆盖了我童年的足迹,土壤中融入了我成长的气息,触景生情,怎能不感慨沧海桑田和世事的变迁,童年的记忆永远不会抹去,思念家乡也就牵挂着村口的那棵皂角树。
(作者系故市超限运输检测站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