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前几日住院了,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心脏手术,这是我记忆当中父亲第一次因病住院治疗。虽说是虚惊一场,却也着实吓了我们一跳,毕竟父亲年事已高,况且是父亲平身第一次住进医院。要不是那天凌晨突然晕厥过去,以父亲的脾性是绝对不会住院接受治疗的,一是怕耽误孩子们的工作,再者怕孩子们花钱,父亲总是这样为孩子们考虑。
来到医院,看到病床上的父亲,我很想哭,却还是仰起头硬生生地把眼眶里的眼泪收了回去,我不想这个时候让父亲看到我的眼泪。病床上的父亲,很虚弱,往日刚毅的神情,无影无踪。
父亲8岁时丧父,跟着患眼疾的母亲,拉扯着三个年幼的弟妹,支撑起一个家,只上过一年学,就开始学着养家糊口了,卖过报纸,卖过烧饼,捡过烟头(换钱),贩过鸡蛋……奉养母亲,供养弟妹读书,直至19岁参加公路事业,才有了稳定收入。身为长子的他年少时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磨难,也练就了父亲顽强刚毅、不依靠别人的性格。可这时的父亲,睁着浑黄的双眼,干瘪的嘴唇蠢蠢欲动,黝黑的脸庞上一道道皱纹,似是刀刻,以致褶皱深处的皮肤显露出白皙,就这样一张历经沧桑的面庞,此刻却像孩子般无助。
在手术室外经历了四个小时的苦苦煎熬后,父亲终于被推出来,状态比我们想像中好得多,提着的心,可以稍稍地喘歇了。
父亲这次住院,是我乃至大姐、兄长们第一次全心全意地来照顾一向刚强的父亲。父亲今年76岁了,孩子们也已是中年,可我们却都是第一次给父亲洗脸、洗手、洗头、洗脚、修剪指甲、喂水喂饭、穿衣、按摩……至此,我已羞愧难当了。印象中我从没为父亲做过什么,仔细想想,恐怕也就只有我第一次拿了奖学金给父亲买了一条他常抽的香烟的那次了。拉起父亲因打点滴而肿胀的手,给他轻轻地按摩,我的心在颤抖,这可能是我三十几年来第一次和父亲这么近距离的相处,是父亲一直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机会?还是我没有给自己创造这样的机会?
父亲这次住院对我感触很大。为了把我们兄弟姐们抚养成人,父亲付出了毕生的精力,而我们却又为父亲付出多少呢?甚至是因这次住院,我才知道父亲头顶原来还有一道因为年幼疾患留下的永久的疤痕。一直以来,随着双亲年龄的增长,我都在逃避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我不能接受突然有一天我失去他们其中的一个,而且是永远的失去,我不敢想像,就像此刻想到年迈的父亲我会泪流满面一样。难过后,我又想,既然失去以后会痛苦难当,何不趁着现在拥有好好珍惜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种爱是不容等待的,因为转瞬间我们就有可能失去这种爱的权利!(作者系长安公路段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