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1期 第1210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3-09-20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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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久远的伤痛
新闻作者: 子 月
    教师节的前一天,孩子拿了一篇感恩老师的演讲稿,让我给改改。看这篇短文的时候,我想起了大姨。大姨是我的启蒙老师,但在我小的时候,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微笑,对我而言相当管用。
    记不清在几岁时,我便成了大姨班里的插班生。那时,大姨总留着长长的辫子。上课我是大姨的学生,下课大姨是我的影子。冬天,课后她端出教室的凳子,抱我坐她怀里,享受着课间十分钟的暖暖阳光。夏日,她便拉着我下到教室后的小河里泡着手脚,让我凉爽。有时我会冒点傻气儿,课间休息时,女生总爱嚷闹着上厕所,偶尔我会拉着女生闯进女厕所。在我还没弄明白什么是“流氓”的意思之前,大姨已经拿着塑料尺子站在了我面前,那份威严我不敢抬头去看,至今仍然有些后怕。
    顽皮的孩子小时都会做出许多愚蠢的事儿,我也不例外。在表哥的书包里撒尿,午睡时在女生的腿上画条小蛇,课桌前边按个图钉拴前排女生的头发。这些关于我调皮捣蛋的事儿在大姨的教诲下一次次地重复,一次次地惹她生气,可我总长不了什么记性,屡教不改。
    读完中学后,我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爸便想着让我当兵,缓和一下家庭关系,或者能解决个人出路。通知体检了,我死活不去,大姨几乎是揪着耳朵拖走了我。当兵走的那天,大姨哭得很厉害,送我们的卡车摇晃着驶离了街道,大姨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模糊,离远。
    我命中注定不会离家太远,入伍第一站是宝鸡,如果不是秦岭隔断南北,等于还在原地转圈。但对于我来说这已经算是出远门了,从此,大姨的影子也就始终跟随着我。
    宝鸡的周阿姨是大姨的同学,因为受大姨所托,每周末就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平日里一直关照着我,有什么需求从不含糊,直到我后来离开宝鸡。
    到了西安,大姨又把我托付给西郊姨妈家。尽管我已经长大,但她总担心我不能自立,牵肠挂肚伴我走过了二十几个春秋冬夏。
    回想这些往事,非是我刻意纠结,因为我的感受与常人不同。小时候寄养在外的我,父爱的伟大和对母爱的依恋都是我所不能奢求的,在我孤独无助的生活中,身边那些来之不易的关爱使我更加懂得珍惜和感恩,这些亲友为我付出了胜于父母的呵护,这份情义值得我用一生去铭记、珍存。
    前年7月的一天,小妹来电说给大姨检查身体,发现有严重异常。一附院的检查结果让所有家人崩溃,晚期,医院没有治疗方案,我呆了。消息一直隐瞒着大姨,十个月后,大姨的生命没能够再延续下去,安静地离开了我们。
    大姨的葬礼在清真南寺进行,简单又很复杂。我按捺住心里的苦痛在殡葬大厅守了一夜,因为没换水(洗大、小净),所以在大姨行水前,我无法面对面地去看她一眼。守夜,是穆斯林守护陪伴亡人进行祷告的程序,不哭,不跪,不上香,几盆无烟煤的炭火驱散着夜寒之气,燃烧并释放着穆斯林的亲情温暖和团结互爱。
    主持的大阿訇在午夜之前给守夜的亲友们解读了古兰经的一些章节,并教导后人怎么纪念亡者,两个多小时的祷告在一片“赛俩目”的呼唤声中结束。这里,没人抽烟,素食斋饭也在寺里的食堂做,滴酒不沾,传统复杂的习俗教门规定就这样把简朴和素雅留给了子孙后代。
    大姨殡葬仪式从早晨开始,寺里非常忙碌。阿訇们在大殿做完送行洗礼后,就开始“行水”(洗浴)了,兄弟姊妹们可以去见最后一面,这便是和亲人永别的时刻。我心里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出来后,不想让众人看见我的泪水,我不得不转过身去,面对窗户,一夜小雨把外面的世界冲刷的格外清晰,我的内心却是一片苍白,突然觉得大姨的影子会从此消失。
    负责殡仪事务的人开始端水、行水、倒水地按分工进行,直到请来“匣子”(这是伊斯兰穆民用来抬埋亡人的专用礼棺,清真寺里公用,安葬完后再缴回),洗礼便结束了。墨绿的缮单布下,全身裹着白布的大姨就这样离我远去了。
    送行的队伍很长,一长串地向山上蠕动。一顶顶白色经帽子随着弯曲的山路勾画出大姨五十六岁的人生曲折,正如大姨用她善良、正直和爱心追随我的梦想一般!
                                                        (作者系西安公路局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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