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1期 第1480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6-06-03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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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家爷
新闻作者:○ 赵 勇


如果白家爷还活着,他该是高寿了。
我曾设想过很多与白家爷相逢的细节和情景,可那只能是存在于心底的愿望。痛苦是另一种假设的存在,这是人生在世面临的无可奈何。
至今,我连白家爷的大名都不知道,可他最疼我。
小时候,父亲在耀县高家村中心小学教书,回不了家,母亲在卫生院上班,忙不过来,在白家村找到白家爷帮着带我,附带条件是母亲从每月33元的微薄工资中需要挤出10元作为抚养费。从此,我的记忆里抹不去白家村和我的白家爷一家,他们的淳朴善良、浓浓的亲情令我感怀至今。
白家爷其实年龄并不大,也就约摸40岁上下,论年龄和辈份, 我该把他叫爷,后来就习惯叫成了白家爷。我吃住都在白家爷家,一家人喊我“永娃”,直到今天。事实上,我成了白家的一口人了。
初二历来是去舅家肖家村拜年,从县城到肖家村经过白家村,那里还有我的下高埝乡小学和中学。学校紧挨着白家村,东西方向的大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现在下高埝中学已改名景丰中学,门前的涝池 早被填平,白家爷家的老窑洞也已不复当年,几排新式的青砖白瓦三层小楼错落有致的立在了上面。岁月更替,一转眼间30多年擦身而过。白家爷去世已有20年了,顿时一股悲沧涌上心头 ,往事一幕幕心头浮现。
白家爷早年行伍出身,饭量大、身体好,勤快干净,庄稼活样样精通,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白家爷脾气倔,总怕日子过不到人前去,可是再勤快能干,庄稼人子女多又没有多余的经济来源,家境日渐式微,生活过得窘迫起来。
1983年,我初到白家爷家,母亲后来回忆,白家爷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连一个竹蘼子电壶都没有。白家爷一辈子不服人,如今日子过得不如了旁人,有时打骂儿女,白家婆爱孩子,总是袒护着儿女,和白家爷吵架。吵架开始多了起来,常为一些言语不和闹得不可开交,但无论怎么吵,他们对我却是事事顺着我的性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时候调皮,白家爷疼我,很是花了些时间照看我。有时候,他担着水时,竟然还抱着我。他老父亲去世,怕我走丢,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倘若谁要说我“不是”,他会很认真的跟人理论一番。有时候想,我那可怜的、仅存的优越感该是从白家爷哪里娇惯来的吧。
白家爷最终还是被不如意和如意的子女们遗忘了。
白家爷育有两儿两女。民叔排行老大,从小就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左手有了残疾,干不了重体力活,在农村,找媳妇就遇到了麻烦,后来就寻的媳妇脑子不太好。这个媳妇吃饭夹菜都要白家婆来教,时间不长就离了婚,也没留下孩子。离婚后民叔心退了下来,常带着我去别人家东游西转,也不好好找个营生。该是给这个家撑门立户的时刻,成了闲人一个。也难怪白家爷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平娃叔当过志愿兵又学了开车,复员后买了个解放车拉煤搞运输,挣了些钱却光顾自己的小家,偶尔给白家婆一点零花钱贴补家用,也不照顾民叔和白家爷。
会玲姨是四个子女中最懂事的。我到白家时她已出嫁。生了三个女孩,后面又添了一个男孩。日子也紧张起来,照顾不上娘家。
玲娃姨排行老幺。模样虽长得俊俏,初中没毕业就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后来嫁的女婿,人长得光鲜,婚后才发现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因盗窃被关了号子。玲娃姨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日子过得不容易。更别说照顾白家爷了。地里的农活都是白家爷帮着干了。
常年累月的劳累,白家爷后来得了脑血栓。母亲工作调到中医院后,白家爷住过一次院。母亲给白家爷织了一件毛衣。
白家爷的脑血栓严重影响了他的健康,晚年过得很不幸福,脾气开始古怪,多疑起来,愈发固执,无端生气发火,和子女相处得不融洽。
悲剧发生在1995年的冬天,白家爷在混乱的心理阴影下,不堪忍受周围人嫌弃的目光,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无法平复的傻事,在后院的牛棚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到白家爷坟上烧纸,买了一瓶烧酒和一包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些胡话。
日后断断续续听别人说白家爷患病期间家里人对他态度不好,而白家爷这种病却万不能生气。再后来,没几年,白家婆也过世了。民叔后来出了车祸亡故,平娃叔钱挣多了在村里胡来,会玲姨家姨夫得了肝炎去世了。
白家爷至死也没想明白自己的日子为什么过得不如意。
在白家村,我的童年无忧无虑,充满了欢快和温馨。时常在梦里,一群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狂奔,也不知道往哪里跑。白家爷家门前的柿子树还是那么熟悉,推门进去,白家爷还坐在炕沿抽旱烟,一看到我进来腾的站到地上喊了句“我永娃来了”,白家婆中午肯定会一边包豆腐饺子,嘴里还念念叨叨说给我娃没啥好吃的。
红丽推醒我,又做梦了。手一抹,脸上湿漉漉的,竟是泪水长流。
 (作者供职于陕西路桥路面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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