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6期 第1705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8-08-31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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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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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透明的红萝卜》
作  者:莫  言
推荐人:邵馨月
【精彩书摘】
整整一个上午,黑孩就象丢了魂一样,动作杂乱,活儿毛草,有时,他把一大铲煤塞到炉里,使桥洞里黑烟滚;有时,他又把钢钻倒头儿插进炉膛,该烧的地方不烧,不该烧的地方反而烧化了。“狗日的,你的心到哪儿去啦?”小铁匠恼怒地骂着。他忙得满身是汗,绝技在身的兴奋劲儿从汗珠缝里不停地流溢出来。黑孩看到他在淬火前先把手插到桶里试试水温,手臂上被钢钻烫伤的地方缠着一道破布,似乎有一股臭鱼烂虾的味道从伤口里散出来。黑孩的眼里蒙着一层淡淡的云翳,情绪非常低落。九点钟以后,阳光异常美丽,阴暗的桥洞里,一道光线照着西壁,折射得满洞辉煌。小铁匠把钢钻淬好,亲自拿着送给石匠师傅去鉴定。黑孩扔下手中工具,蹑手蹑脚溜出桥洞,突然的光明也象突然的黑暗一样使他头晕眼光。略微迟疑了一下,他便飞跑起来,只用了十几秒钟,他就站在河水边缘上了。那些四个棱的狗蛋子草好奇地望着他,开着紫色花朵的水芡和擎着咖啡色头颅的香附草贪婪地嗅着他满身的煤烟味儿。河上飘逸着水草的清香和鲢鱼的微腥,他的鼻翅扇动着,肺叶象活泼的斑鸠在展翅飞翔。河面上一片白,白里掺着黑和紫。他的眼睛生涩刺痛,但还是目下不转睛,好象要看穿水面上漂着的这层水银般的亮色。后来,他双手提起裤头的下沿,试试探探下了水,跳舞般向前走。河水起初只淹到他的膝盖,很快淹到大腿,他把裤头使劲云鹄矗两半葡萄色的小屁股露了出来。这时候他已经立在河的中央了,四周的光一齐往他身上扑,往他身上涂,往他眼里钻,把他的黑眼睛染成了坝上青香蕉一样的颜色。河水湍急,一股股水流撞着他的腿。他站在河的硬硬的沙底上,但一会儿,脚下的沙便被流水掏走了,他站在沙坑里,裤头全湿了,一半贴着大腿,一半在屁股后飘起来,裤头上的煤灰把一部分河水染黑了。沙土从脚下卷起来,抚摸着他的小腿,两颗琥珀色的水珠挂在他的腮上,他的嘴角使劲抽动着。他在河中走动起来,用脚试探着,摸索着,寻找着。
在《透明的胡萝卜》中,主人公黑孩是一个顶着大脑袋的黑黑的沉默寡言的孩子,从小缺乏父亲的教导,受继母虐待, 因而造就了他超乎常人的忍耐力,“他在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里,只穿一条短裤,光着脊背,赤着双脚;他能够将烧红的钢铁攥在手里而不叫一声;他能够对自己身上的伤口熟视无睹。”他经常对着事物发呆 ,但却对大自然有着超强的触觉 、听觉等奇异功能。“孩子赤着脚,光着脊梁,穿一条又肥又长的白底带绿条条的大裤头子,裤头上染着一块块的污渍,有的像青草的汁液,有的像干结的鼻血。裤头的下沿齐着膝盖。孩子的小腿上布满了闪亮的小疤点。他的头很大,脖子细长,挑着这样一个大脑袋显得随时都有压折的危险。”黑孩是沉默、倔强而孤独的,从来没人屑于去理解。这份孤独,其实莫言是最懂的。
生长在饥荒年代,让莫言懂得饥饿的滋味,而在农村劳动的十年里,在放羊的漫无人烟的山坡上,从未有人和他交流过,那是一种空旷的寂寞,一种让人心生恐惧的孤独。就在这时节,莫言开始想入非非,他进入了想象的世界,为他后来的魔幻世界奠定了基础。就像黑孩眼中的胡萝卜:“泛着青蓝幽幽光的铁砧子上,有一个金色的红萝卜。红萝卜的形状和大小都象一个大个阳梨,还拖着一条长尾巴,尾巴上的根根须须象金色的羊毛。红萝卜晶莹透明,玲珑剔透。透明的、金色的外壳里苞孕着活泼的银色液体。红萝卜的线条流畅优美,从美丽的弧线上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光芒有长有短,长的如麦芒,短的如睫毛,全是金色。”透明的胡萝卜已经不只是小黑孩身上独特的灵性和奇特感觉的创造物,它还是朦胧的意蕴,象征在不幸的生活中对纯洁、幸福或者另一种世界的憧憬。
莫言曾经是个不言语的黑孩,我们也许心中也都有一个不言语的黑孩,生活的压力与现实的无奈不堪有时让我们无法言语,这个透明的红萝卜的出现,开始正式碰撞黑孩内心对于美好事物的希望,也触动了我们。在文末,黑孩追去水里捡拾被扔掉的胡萝卜,他便已经在入水的一刹那找寻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和满足。
 (推荐人供职于蓝商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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