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四说他属蛇，所以爱显摆，高兴的时候应要好的朋友强烈要求，会说起他当年跑运输以及南下广东时过五关斩六将，只有人少了，才会擦着边边提一点粑一裤子尿一炕。
那是1986年，马老四瞅准了跑榆林的长途客车生意，东借西凑买了两辆。当时跑趟榆林得一天一夜，超过60公里的“红线路”，不会批给个体，因为要“保国营”。几经周折花了才批了一个。去的时候号称“榆林神木大柳塔，内蒙外蒙到苏联”，回来的时候是“不吃饭不进站，直达西安火车站”。实际上车只到绥德就会把乘客“卖掉”，只要喊一声“车坏了，去坐对面那个专门跑榆林的！”剩下的十来个乘客都不会多问，一哄而散抢好座位。去的路上，沿途乘客大多已经下车，榆林对向而来的车到了这里也剩十来个人。
马老四说，那是个只要能回家过年，什么罪也受得了的年代。本来到延安的票价9块钱，到绥德21元，下雪时至少会涨10倍。到了半路，就通知乘客“这么大的雪，命要紧，还是返回西安，年后回去一样的”，回家心切的乘客都不答应，一开始纷纷递烟说好话，后面开始主动要求加点钱、请“师傅受点累多操点心，哪怕开慢点，也要继续往前走”，走一段了再声情并茂地说“这不是加钱的事情，我得为大家负责”，又有人带头说好话，主动要求加钱继续赶路……返程的时候，路边的人好不容易等到挤实了的车终于来了，就大声喊“师傅，咱西安地，让我把两只脚搁进车就行了。”以至于车顶装货的麻绳菱角网里也不能闲着，还能当卧铺卖出几张票，盖上篷布就能躺几个人。马老四形容的那景象，就像网传的印度火车一样。
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就容易。马老四一有钱就歇上了，想着花完了再挣，可没多久就弹尽粮绝，这才又瞄上了广东货运生意。1988年去广东，107国道边有很多吃饭加水的小饭馆，里边的服务员大多是些想挣快钱给钱啥都干的小姑娘，看上哪个，给店老板交点押金，就可以带着去跑长途，返程的时候把人还回来。由此可见，《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17）》老司机一词能入选2016年度的十大网络用语，真是有生活、有渊源的。
南下的时间里，马老四倒卖戒指、手镯电子表、游戏机，那都算给街坊邻居帮忙的不赚钱的小生意，捎带着把广州老军医的秘密武器德国神药“强力菌必治”以当时140块钱的价格批发回来，然后在南稍门的高档酒店登间房坐诊，每针500元的价格，包治包好，也算是妙手回春。两年广东跑下来，普通人家还在加价买“黄河”、“ 海燕”牌彩电的购货票时，马老四家里的“日立”旧彩电又换成“松下”的新款，货运也不跑了，开着27万买来的“公爵王”在西安招摇过市……
坐在他的宝马里，路过小寨时，马老四就会讲他认识的小寨十字一个调皮的交警，经常戏弄那个从长安县幺马车的老头。从城南过来，坐在摇晃的马车上伴随着马蹄规律的哒哒声，老头就打起了瞌睡，那个交警也不拦，轻轻地牵着马嘴笼给掉个头，往马屁股上踹一脚，老头一觉醒来出门啥事没干成却又回到家了。 （作者系西安公路研究院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