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即将逝去的45岁,这段时日,颇觉人生无大小目标生活平淡乏味,不知活着为什么,不知活下去为了什么,感到有些意念消沉情绪低落,提不起兴致和劲头。这时,却意外受到一个人的鼓励。
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他是我所工作的这幢25层高楼的一位保洁员,我不知道他的性别、年龄,只根据他的名字判断应是男性,根据他所从事行业的特性,他应当至少是中年人,甚至年龄更大更老些。
我从未见过他,他叫“赵广和”,我之所以注意他(也仅是姓名而已),是因为我每天早晨上班乘坐电梯时,都会看到电梯墙上张贴的一张自新冠疫情后每日公布的公共区域消杀记录卡,他会在要求的时限完成任务后,在“消杀负责人”一栏签下自己的姓名。
这类表在公共场所很常见,但他的签名与众不同。他用黑色签字笔签下的“赵广和”三个字,刚劲有力、龙飞凤舞又间架端稳,一排排“赵广和”签下来,每个都潇洒流畅又富于变化,在冰冷单调的电梯间里,在电脑打印的机械僵硬毫无生气的表格上,那字显得赫然醒目,个性十足,飞舞灵动,不由吸引着你的眼睛。你不觉得他只是每日例行的惯性签字,而是在默然无声地向每一位乘坐电梯者展示他的书法他的工作。大概与这幢楼上很多常年坐办公室依赖电脑的人一手歪七扭八丑不忍睹的字相比,他的字颇有风骨,令人顿生好感印象深刻。
凭着这字,我猜想他应当是他群体里文化素养高一些甚或喜爱善通文墨之人,我甚至怀着热烈的想象,似看见他每日在从事完自己辛劳枯燥的体力劳动后,那种郑重又欣欣然签下自己姓名的神情与状态。
尽管每日仍身处按部就班毫无变化的生活之中,但神奇地,只要一看到想到电梯里签字表上那挥洒自如、意兴飞扬的“赵广和”三个字,我便受到莫大的感染与鼓励,心头一热,振作起来。
一直很喜欢逛菜市场,即使什么也不买,只要置身其中,听着那四周喧嚣嘈杂的人语声,看着那熙熙攘攘流动穿梭的人群,新鲜丰富的果蔬,令人垂涎的小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的杂货,都给人一种热腾腾、火辣辣的生命气、生活气和人间烟火气。
每当人活的有些寡淡、厌倦时,这里是最有效的疗伤治愈所,加油鼓劲地,它最能给人注入一种旺盛的蓬勃的生命原动力。
昨日下班途经一菜市场,这是我每次虽绕路也乐得去里面走一圈,逛一逛的地方,结果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场面。
在一个露天的简易的包子摊上,年轻的摊主,约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边麻利地擀皮包馅儿上屉,一条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在他操作的案板上放置着一台小音箱,里面传来激情澎湃的演讲,“毛主席说,世界是年轻人的,我认为他讲的太对了!……人的心态决定姿态,再决定你的生态……去想你能为未来为社会解决什么样的问题,这样的人才会成功,而做这件事情,从完善自己开始……”满满的正能量。在这个虽繁华热闹也着实破败杂乱的城中村闹市里,这个一边脚踏实地做小本买卖,一边专心听演讲心揣梦想的年轻人,是“这一道街最靓的仔”,他的举止,引得路人好奇纷纷侧目。
无论是我想象中素未谋面,根本对不上号的保洁员“赵广和”,还是一边专注包包子一边醉心听演讲的年轻小伙子,都令人觉得,不管身处何等境遇,顺逆穷通,每一种生活都值得热情以待。
人活着,心中总要有一团火在燃烧。这样才能活的有生气,有滋味,有意义。这意义当然不必非要对别人对这世界而言,只要对自己发生和追求已足够。这团火会随着时间年龄、周围情势环境变化而变化,时大时小,时而剧烈时而微弱,甚至会慢慢消退、直至熄灭。只要人活着,就要有意地,不断地为生命添火加薪。
这燃烧的动力、养分何来?它不是汲汲于物质,那些物欲的由小而大逐步扩张提高的明确目标,“这山望着那山高”“得陇望蜀”,永无尽头,并且欲望“想得而不得”寤寐思之痛苦焦虑,欲望实现又很快习惯麻木“不过如此”,整日在两者之间盘旋,不停摇摆,周而复始,不得喘息。
人一辈子都处在庸俗繁琐世事之中,因为活着,必然要面对各种的庸俗繁琐,大人物也不例外。普通小人物的生活,总难逃一个“平”字,平凡平庸平淡平常。而生活愈现实,精神便要超拔一些;生活愈困窘,心灵愈要空灵些;生活愈乏味,灵魂愈要有趣些。在现实的泥土里,开出花来。这样才能获得生命的平衡与抚慰。
现实生活总是离浪漫、绚烂、伟大、崇高这些词很远很远。我们要善从周围细微平常的事物中,普通真实的人身上,发掘吸收闪光有趣和善美,这些得自于最日常最基层,熟悉鲜活的人事物的,自己最生动最切深的认识、经验和感动,恰是生命源源不断取之不竭的最丰厚最充足的燃料、养分和动力。有句话说得好,“我们所爱的人事皆平凡,不过只因心中这爱,便为诸般事物添上色彩”。拥有一颗热心,一双慧眼,是化腐朽为神奇,为诸般事物 “涂色添彩”之手段本领的基本与必须。
早晨看到一位朋友发的微信,说近日城市气温骤降,天寒地冻,街上行人稀少步履匆匆,偌大空阔的广场上,一位身着厚重棉衣的中年男人的背影,寒风凛冽中,专注练习吹奏萨克斯,几个小时不挪一步地,那萨克斯声在寒风中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几不成调,那男子旁若无顾,沉溺其中,独得其乐。朋友为之取名《热爱》。我想,朋友并非仅仅只赞美敬佩那吹奏者,也是默默地自己为自己在心底加油打气吧!
能于人生的无聊中找到有趣,能在生命的平淡中品尝有味,这是大本领,真本领。人活着就是在不断地找生机找趣味找意义的过程,这寻找的过程,同时也是发现、体味与享受的过程。
人生在世,生命可贵,不妨保持火力,让自己的生命之火燃烧的更旺盛,更炽烈,更温暖,更持久。人生苦短,让我们心有所爱,活的深情投入,兴致盎然,丰富开阔,尽情尽兴些吧!
(作者系西汉分公司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