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是咸阳长武的,长大后就很少回去。那条妖魔般的村路,镶嵌在二爸家门口。有次父母把我又送到老家,离别当日,他们坐上一辆三轮“奔奔车”,后门是敞开的,冲我招手道别。被“抛弃”的我,眼睛莫名地湿润了,可碍于面子,最终没能追上去。
我向来胆小,对那条“抢走”爹妈的小小村路,一直不敢探究。仿佛那是一条无头路,终点蹲着一只大妖怪!初一到长武度暑假,随年龄增长,胆子肥了不少。随堂妹堂弟耍了好几日,基本把整个村子转个遍,自然包括那条曾“吞噬”了爸妈的“妖魔碎路”。
“这碎(小)路的尽头似(是)大路啊?”我用蹩脚的陕西话说道,抑制不住见到这条“童年噩梦”村路的新面目时的雀跃。
初中后,繁忙的学业让我到大一期末那年,因爷爷病逝请了假才来到长武——这个越来越陌生的老家。那条大路通了公交,我在汽车站下了长途客车,那里的专线公交会经过大路,把我送到“妖魔碎路”与大路的岔口,我就到站了。
是有些可笑吧,小时候怕极也恨极的“妖魔碎路”,如今倒成连通村里及县城的一道枢纽。办完丧事,我和母亲在“碎路”口等公交赶回西安,我依然酸肿的眼睛,望向“碎路”的另一边,千沟万壑的山野上,爷爷以花圈为标记的新坟。
那一刻,眼睛再度湿润,却不是儿时与父母短暂分离的酸楚与恐慌,而是一种阴阳两隔的永别,生老病死的无奈。
我久久巴望着窗外沿途的山景,从起初依依不舍地锁视于爷爷渐行渐小的坟茔,再到崎岖的山岭及沟壑……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马路宽阔、楼房林立、热闹喧嚣的长武县城了。
亲自走一趟,小时的谜底终于揭开。光阴流转,原来那条“妖魔碎路”的尽头,不只是一条公交畅行的大路,平缓绵延间,通向一座山中小城,一座在日新月异的发展中,日渐退去朴素的山色,着上现代新妆的城。
(作者供职于陇县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