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一过,连着几日的春光渐进,暖阳倾城,人就有了出游的冲动。朋友发来信息,相约周末带“神兽们”外出舒展舒展筋骨。这真是个不错的提议。丰子恺先生说:“春日,是一年中最愉快的时节。”这样的时节,处处都闪耀着希望的影子,处处都跳动着生命的节拍,仿佛拥有魔力一般,要把人的眼睛、耳朵和内心带到外面的世界去。周末的古城环城公园已是一派生机,杨柳微风百媚生,护城河的一湾碧波轻轻泛起涟漪,鸭子也趁着阳光前来撒欢儿,城墙下的各种植物也纷纷抽出新芽、冒出花苞。古城的人们,戴着口罩也不愿错过这美好时光,锻炼身体的老者、拍照打卡的网红、奔跑的孩童、散步的情侣,每个人的身体里都迸发出一股深藏已久的活力。春,就这么在万物的复苏中到来,也在每个人的盼望中到来。这样的时节,故乡的春则更令人神往。每年此时,只需三五个艳阳天,便叫醒了故乡北山上的樱桃沟。那漫山遍野的樱桃花啊,似乎在一夜之间开放,挂满枝头。粉白粉白的花瓣,一簇簇地盛开天气晴好的日子,迎着阳光远远望去,满坡大片大片白朴朴的樱桃花,像一袭白纱嵌在少女的头上。细看,白色的花瓣内侧晕着浅浅的红,中间包裹着纤弱的红色花蕊,比梨花精致,比李花繁茂。若恰巧风姑娘路过,那树上便会扑簌簌地落下一地雪白,好似飞舞的蝴蝶找到了栖息的港湾。故乡的樱桃花,比不得如今满大街栽种的观赏性樱花,它们盛放的时间很短,因为要孕育初夏红宝石般香甜的硕果,便只能留下稍纵即逝美丽的身影。小时候,我妈常会带着我在那一片春寒料峭里赏花,于是,相册里出现了扎着小辫的我、齐耳短发的我,露着笑脸在粉白的樱花间闪现。那样的美好时刻,总是爸在一旁用相机不停地拍,妈则在一旁望着我满足地笑。而我,则会在欢奔乱跳中拾起那落下的花瓣装进一个小瓶子,以答谢它们春日带给我如此美妙的视觉享受。与樱花同样令我期待的,还有春韭的上市。杜甫诗《立春》首句即云:“春日春盘细生菜。”古代祭拜春神都要献“春盘”,盘中一般放的是五种生辛菜:青蒜、小蒜、韭菜、芸薹、香菜,所以“春盘”也称“五辛盘”。五辛的音也有五新之意,人们吃了立春前后新长的菜蔬,才好蓄积能量迎接夏天的到来。我妈大概也想借着好寓意,让我积蓄茁壮成长的能量。赶上家门口早市的热闹,她会早早出门买回来最鲜嫩的线韭菜,午后,将茎白叶绿的韭菜洗净,剁成一厘米见长,放入调好的面粉鸡蛋搅拌均匀,待油锅一热,盛上一勺往锅里均匀地抹上一个薄薄的圆,两分钟后,将面饼翻个个儿,待两面金黄,油香四溢,美味的韭菜摊饼就出锅了。抵不住诱惑,伸手到锅里撕下一小块放到嘴里,虽然烫得直跳,还是包着一口鸡蛋韭菜香大赞:“好吃好吃”。吃着美味的韭菜摊饼,等待樱桃成熟的档口儿,就到了故乡的春茶即将问世的日子。雨后春茶到,采茶踏青来。茶叶生长的地方,有春光和春风的造访,沐浴着故乡山林雨露的滋养,也最具春意的地方,那里的绿色,只按照自己的节奏,渐次生长,待成熟后,便携着故土的湿润和明媚,走向千家万户。我曾去故乡的一个茶园采茶,见过那满坡的绿,像波浪一样,层层叠叠。走近看,每一个枝丫上有两片对称的芽叶,俏皮地探出头,颜色要比下面粗壮的叶子浅。长辈说,别小瞧这一对儿芽叶,这就是清明前的茶,也叫“明前茶”,因为只采那两片小叶子,费人工,产量小,价格也就居高不下。我问一位茶农,这样人工采茶,会不会很辛苦?茶农笑着摇摇头,有好收成,累点,不怕。我小心地把新鲜的绿色芽叶放在嘴里,经过牙齿的咀嚼,芽叶被研磨出淡淡的苦涩,继而唇齿之间,散发出无穷的清香,久久不散。是的,经过了初春阳光与水气的滋润,那一片片嫩绿的小芽探出头来,再经过茶农的辛勤劳作,方可成为杯中尤物,散发出难能可贵朴拙的清新,这让辛勤劳作的茶农充满喜悦,也是这片春之大地对茶农最丰厚的馈赠吧。东风春暖菜花黄,蝶舞蜂飞吮蕊香。品完春茶,故乡的油菜花便盛放了。被春渲染的田地金黄一片,那绿色的修长的杆儿,亮黄的小巧的花儿,优雅自在地散发出扑鼻的香气,像是在召唤外奔波的人们回家看看。几天前,我爸说,家里的茶叶快没了,问什么时候回去再买点?我才突然发现,很久没有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了,故乡的春,原来一点一滴都刻在了我的心里。又是一季春暖花开,这样的时节,不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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