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秋,十九岁的我成为道班的一名新兵。
笨重的洋镐,凹陷的铁锨,陈旧的道班房,黑黝黝的黑料炒盘……当我坐上那辆铁锈红的翻斗车时更加新奇。这种发动机在后,V型车厢在前,一跑起来屁股上冒黑烟的车既不像汽车,也不像拖拉机,我从来没有见过。
经过我几天的死缠烂打,班长老李终于同意教我驾驶翻斗车。班长开始陪着我驾驶翻斗车一起上路干活,上山拉土、下河拉砂,后来让我独自开车去镇上给道班采购各种生活用品。
很快,我对翻斗车的热情感染了班上的所有人。有空的时候,老职工就教我翻斗车驾驶技术和一些独特的经验,还教一些简单机械故障的修理技术。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善意地告诫我,翻斗车是道班的宝贝。单位管得非常严,我最好就此打住,不要再碰了。
我那时正处在一个青春激扬且叛逆的年纪,只要自己开心,无论什么事情都我行我素。但偶然发生的一件事情,却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在干活休息的时候,我学着老职工的样子,把铁锨把垫在屁股下边坐了下去。在坐下去的那一瞬间,因为左手没有及时抽出来,铁锨把和身体重重地压在手上,手下恰好是一片坚硬的砾石,我当时惨叫一声跳起来,左手无名指被压得皮开肉绽,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老李见状惊叫一声,抓起路边的一把车前草在嘴里嚼烂抹在我的无名指上,又开上翻斗车,把我拉到村卫生室包扎。因为伤势较重,医生示意我们最好去县里。
老李开着翻斗车快速行驶在柏油公路上。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树木飞速倒退。因为路况不好,车厢在路面上颠簸得“哐当哐当”作响,我的屁股在铁板上咯得生疼,手上的伤痛也一阵阵地袭来。但我却感到一阵阵温暖在我心头涌动,因为在那个年代公车私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我身上却真实地发生了。
那次我在家休息了一周。伤痊愈的那天早晨,我正往自行车上捆绑自己那袋面粉,准备去道班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后的大街上响起了“突突突突”熟悉的翻斗车发动机的声响。我的心跳了起来,欢快地跑出大院。屋后的大街上,班长正和一名工友向我微笑招手,身边红色的翻斗车正映着美丽的朝阳。
那一刻,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天成为我三十多年公路生涯中最温暖的一天!
(作者供职于陇县公路段)
1990年的翻斗车
新闻作者:文 / 王 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