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原是在各种形态的文化之间相互交流、碰撞、融合中形成的，在人们的生活中表现出来。如果你觉得陕西方言说出来粗俗，那就错了。
陕西话尤其是关中话发音生冷硬横，在听感上直来直去显得较为粗鄙，实际上陕西方言在古代被称为雅言。您还别不信，比如Pi 是陕西人用的最多表示拒绝的意思，这发音、这情绪是不是比“滚蛋”听起来还侮辱人呢？然而这个“Pi”却是回避的“避”，有文言味儿。还有很多形容时间的词语，比如，夜隔儿，意思是隔了一夜即为昨天；年逝个儿，意思是年已逝去即为去年。
方言里有生活习俗的体现。在陕北方言中别有一番韵味，比如陕北有个词“上个大碗”，在婚礼上多选用大碗喝酒，意思是新郎和新娘各自推选相同数量的人，这些人用大碗来喝酒，把一瓶烧酒（白酒）平均倒入在两人碗里，碰碗后一饮而尽。此外还有“唱酒曲”，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敬酒歌，第二类对歌，第三类戏谑歌。这敬酒歌内容大多是夸赞的，比如，“骑马难遇硬塄塄，咱俩难遇这么一阵阵。山丹丹开花背阳畔红，喝酒人儿是英雄。”酒曲拉近了主客间的距离，融洽了感情。陕西人的风土民情、生活经验、喜怒哀愁都沉淀在方言中。陕西方言中绝大部分到今天仍然鲜活如故。
生活中的方言非常有趣，那么在文学中呢？陕西有十三朝古都，悠久的不仅是建筑，更有文学。据考证《诗经·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诞生在陕西渭南。唐诗中陕西方言的作用不可小觑。白居易的《卖炭翁》“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色”，普通话不太押韵，但是陕西话读sei，这就和“黑”押韵了。其次是杜甫《梦李白》：“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在陕西话里将“测”读cèi，这样整诗全部押韵。还有高适的《燕歌行》：“男儿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按陕西方言“色”念sei才押韵。用陕西方言读古诗会更有意思。
方言也是地方文化的载体。对于大多数描写乡土的作家来说，他们的精神母乳就是地方文化。这些文学作品的语言也浸染着方言特色。以《白鹿原》为例，使用了大量陕西方言，如：“贺耀祖办酒席来庆贺，邀请了集本仓有头有脸的人。田福贤为遵守戒律拒绝了邀约，鹿子霖却痛痛快快咥了一顿，喝了一通，谝了个尽只。”这里“咥”意思是吃。电视剧《装台》将方言展现得淋漓尽致，陕西方言给大家一种不同的观剧体验，饱含着地方文化，引发了陕西人的共情，对方言的意义有了更深的认识。陕西方言把憨憨的刁顺子、羞答答的蔡素芬表现得活灵活现，小人物家里琐碎的小事刻画得极为真实。陕西方言蕴含着陕西人共同的感情，不仅有趣，更让人难以忘怀、回味无穷。它是陕西人朴素生活里的根，精神世界里的魂。   （作者供职于西禹分公司富平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