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9期 第2028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21-11-30 星期二
今天是:2024年05月03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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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韵关中
新闻作者:文 / 彭睿昕

“老板,一碗油泼面,辣子合(huǒ)适葱花多放!”
“没麻达,你稍候,马上好!”
随着后厨传来滋啦一阵声响,腾腾的热油激荡着覆在面条上鲜红的辣椒面,伴随着老板拖长声音的一句“来咧”,一股鲜明而独特的香味瞬间冲入鼻中,心中的幸福感便在这简短的对话和热烈的味觉中弥散开来。
十几年前,媳妇曾和我说初次置身西安,乍一听两个本地人说话都像是吵架,那声调、那音色处处都透着一股豪放和粗犷。然而,待你融入进去了,却怎么听都听着舒服、坦荡。这些属于关中地区的声腔韵调,就像那一碗滋滋冒着热气的油泼面,爽朗、热烈,和温柔委婉的吴侬软语比起来,就像厚重之于轻飘,一个源自广袤的大地,另外一个来自于九重天上。
“嫽咂咧”的心境
走在关中尤其是西安的街头巷尾,一句“嫽咂咧”或者“嫽的太太”便会随时在你耳畔响起,此时,你若环顾四周,总能发现话语传来的地方,说话的人微微扬起面颊,脸上的笑容仿佛吃了蜜糖一般荡漾开来,近于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充溢着满足的光亮。
对应到普通话里,这句“嫽咂咧”或者“嫽的太太”近似于“好的很”或者“好极了”,在这动补式的感叹句里,一个关中人的情态样貌便被充分地展现出来。“嫽”意为好,溯源古籍,《诗经·月出》里便有“佼人僚兮”赞美姑娘非常漂亮。“僚”与“嫽”同源,加上后面表示程度的“咂”与关中地区多用的音缀“咧”,一个传承历史却又有独特性格的句子便准确地描摹出了关中人安于生活、易于满足的群体画像。透过这个画像,我们可以看到生存于这块厚重黄土地上的关中人知足常乐的精神状态。
“马”之文化
对于一个外地人来说,走进关中,最容易陷入困惑的便是这个“马”字。
“伙计,今个咋样?”
“不提咧不提咧,背成马咧!”
“兄弟,前些天你的那些破烦事处理得咋样?”
“幸亏你给我说了这里面的门道,这事处理的爽成马咧!”
只要你人在关中,这样的话会随时随处听到,多到无法列举穷尽。在关中地区,“马”似乎是万能的,好的或者不好的,都可以用一个“马”字来表达。
有远方的朋友好奇,问:你们关中人为什么跟马过不去?好事坏事全摊马身上?最为诙谐的回答却是:“马总被人骑,能不背?马撒蹄狂奔,能不爽?”
其实,关中方言中的“马”并非实指动物,而是表程度的补语,用来表示极限之意。这并非是有什么深刻的历史渊源,就是语言在发展过程中融入了地域特色,形成了特有的表达方式。置身关中,这个字表达的意思喜忧皆有。剥离意义层面,单从声韵本身来说,管中窥豹,我们也可以感受到关中人不加掩饰、豪爽直率的行事做派。
“咥”中性情
“走,请你咥泡馍走!”
在关中,熟人之间如若你用“请你吃饭”来邀请别人,许多时候都显得客套有余而热情不足。但是,如果你来上一句“请你咥饭”,则被邀请的人一般都会笑得灿烂,不管吃什么,心里一种热乎亲近的感觉早已升腾上来,无意间便缩短了彼此心理的距离。
“咥(dié)”本意为咬,是关中方言中的一个古词。其来源可追溯至西周《易经》中的履卦卦辞:“履虎尾,不咥人,亨。”后世的关中人承继了这一词汇并融入地方群体性格进行了引申,用来表达大口地吃、痛快地吃。
关中人并不全是把吃叫做“咥”,这个词的使用绝大多数时候与说话者的心理状态有着莫大关系。“咥”者,放下包袱大快朵颐,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才能称得上咥,反之,如果吃得口中无滋无味,心中寡淡憨闷,那也只能是“吃”而已了。一个咥字,除了行为与动作上的粗犷感,我们能感受到的,还有那种深植于关中人灵魂深处的热烈坦率、不羁性情。
关中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孕育出了独有韵味的方言,走进西安、咸阳一带,我们随时可以浸透在这浓烈厚重的关中方言里,体悟着属于关中人的心境与状态。
言为表意,韵为性情。方言是一方土地上人们的根,关中方言从周秦汉唐时的“关中音”开始,历经长久的、深厚的历史文化传统积淀,承古萌新,铸就了关中方言里声腔韵致的酣畅淋漓,更在那一句句的彼此交互里,无时无刻地体现着关中人的豪迈情怀。
(作者供职于西禹分公司阎良管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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