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6期 第2085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22-08-02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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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漫卷》:长夜中的微光
新闻作者:​ ○ 李美玲


“无论冬夏,为哈尔滨这座城破晓的,不是日头,而是大地卑微的生灵。”这是著名作家迟子建长篇小说《烟火漫卷》的第一句话,也是第一段话。这一天的早晨拉开故事的序幕,以哈尔滨一年春夏秋冬的时序,在一天夜幕降临里结尾,作家迟子建娓娓道来,一幅充满历史风尘的哈尔滨风貌徐徐展开,一个厚重又温暖的故事开始了。
刘建国是一个热心善良的人,1977年秋天他从插队的地方回哈尔滨,顺便将好朋友于大卫与谢楚薇不满周岁的儿子铜锤,带给孩子的奶奶,一路都很顺利,出站时人群拥挤,刘建国突觉后背一轻,孩子不见了!从此,刘建国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突降的苦难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脊梁上,他的人生希望只有一个:在有生之年找到铜锤。于是他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在国企的稳定岗位、失去了自我,没有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过上了一种靠信念支撑着的“苦行僧”式的人生,“他走烂了多少双鞋,已经记不清了。”这一找就是几十年,七十多岁了还在开着“爱心救护车”奔赴在城市的角角落落。
黄娥也是个善良勤劳的女人,本来在家乡和丈夫卢木头带着儿子杂拌儿一起经营客栈,她说一次吵架后丈夫不见了,于是黄娥来到哈尔滨,慕名找到刘建国的住处,开门见山地说:“你不是四处找孩子吗?我给你送来了。”“你缺孩子,杂拌儿缺爸——”黄娥的话看似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其实身后隐藏着更深的故事。她寻找丈夫只是一个幌子,丈夫不是失踪,那晚他们吵得天翻地覆,黄娥情急之下的话深深地伤害了爱之深切的丈夫,丈夫被气死了,黄娥清醒后意识到自己罪不可恕,思来想去先按丈夫生前愿望将他的尸体背到鹰谷,然后将儿子送个好人家后再回鹰谷殉情。之所以找刘建国,是因为他几十年如一日找孩子的事迹在哈尔滨人人皆知,黄娥信任他想把孩子托付给他。刘建国直面拒绝这两个不速之客,可是当狱警的妹妹刘骄华是个热心肠,她不希望哥哥孤苦伶仃,黄娥尽管比哥哥小近三十岁,但如果彼此乐意未尝不可以一起生活,她把自己榆樱院的老房子给黄娥母子,还给杂拌儿找好学校,安顿好这对母子的生活。黄娥在安顿孩子适应城市成活的过程中,遇到各种生活考验,遭遇新的爱情,她的赎罪过程转向新的方向。
刘建国开着爱心救护车,认识了一个叫翁子安的客人并成常客,两人像忘年交一般来往,那时候他不知道翁子安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铜锤,只是本能地对这个人有着莫名好感。翁子安的舅舅身患喉癌人之将死,鼓起勇气告诉翁子安,承认自己年轻时的滔天罪行:“你是从刘建国那里偷来的那个孩子。”最终翁子安说出了真相,“刘建国多想大哭一场啊,可他没有眼泪,头脑一片空白,好像走在茫茫无际的雪原,没有日月,没有人烟,世界一片虚空。”在烟花绚烂中,刘建国抱着翁子安叫了声“铜锤——”哭了起来。
于大卫终生都在寻找孩子,备受煎熬,而不能再生育的事实让于大卫怀疑那个丢失的孩子是否自己亲生而对妻子产生猜疑;谢梦薇投身事业,孤寂痛苦半生,最后在与杂拌儿相处中,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找到了重做母亲的安慰。“一直闲着的客房,突然间有了一个孩子的鼾声,这生命的讯号在房间回荡,像涌来的春潮,令谢楚薇喜悦”;刘骄华从事了一辈子狱警工作,和从事考古的丈夫貌合神离;刘建国的大哥刘光复得了癌症,到死没能实现到松花江中游一次泳的愿望等等。每一个人物都活得不容易,都如同现实生活中的我们一样,在自己的人生与社会轨道上努力、奋斗、挣扎、寻找属于自己的人间烟火。最终,属于你的、我的、他的人间烟火汇聚在一起,飘荡在中国大地上许许多多城市或乡村上空,描绘成一幅生活画卷。
故事在平静、虚无中结束,一切归于正义与爱。刘建国知道自己是日本遗孤的身世后,正视了自己灰暗人生的另一重枷锁,找到了自己曾经伤害过的孩子武鸣,在武鸣的家乡大兴凯湖畔,带着忏悔、赎罪的心情陪伴他过完一生;黄娥因为车祸后大难不死,更懂得了生命的可贵与意义;爱情治愈了翁子安的病,他搬到榆樱院,成为黄娥的新邻居;杂拌儿回到自己家乡七码头的小客栈中,寻找父亲的灵魂,回到了故事原点;于大卫和谢楚薇得知找到铜锤后的平静,谢楚薇的心思仍在杂拌儿身上,“对于一个母亲来讲,陪伴孩子一点点长大,才能培养和建立起亲密可行的母子关系。”于大卫只想“和刘建国喝上一顿酒,痛快地哭一场。”
小说中隐藏在密密麻麻文字深处的,是无处不在的宽容和爱:刘建国将孩子弄丢后,于大卫夫妻没有责备一句;黄娥在丈夫去世后深深愧疚,努力打工为孩子交纳了十二年的保险,手绘哈尔滨地图和记事本,安顿孩子以后的生活;刘建国妹妹刘骄华把樱院的房子免费给黄娥母子住,退休后努力为出狱的同志们谋求生路;黄娥被撞后,谢楚薇他们没有为难驾马车的卖菜老人,而是自付了医药费;朴实的卖菜老人在得知黄娥没死时嚎啕大哭,过年的时候“送来年货,冻豆腐、葵花籽和黏豆包,是双份的,另一份请他转交给谢楚薇,他们说黄娥没有被撞死,是他们这个年最值得庆幸的事情”;父亲刘鼎初夫妇,跨越血缘关系,在三个孩子成长中待日本遗孤刘建国最好……
在烟火漫卷的俗世生活中,每个人都在寻找,寻找生活的方向、寻找赎罪的途径、寻找心安的所在、寻找万家灯火中属于自己的那一盏。烟花易冷,烟火常燃的才是生活,这人间烟火浸润着千万人的希望,是一种能让人为之落泪的生命力量,它带给人们的不仅是光的温暖,还是生活的希望。
 (作者供职于陕西华通公路工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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