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期 第980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1-05-31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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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山水间
新闻作者:文 / 莫 伸
    上世纪,我在自己创作的两部作品中写到安康的交通。
    第一部是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的长篇报告文学《中国第一路》,是写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重点工程大秦铁路建设的。之所以涉及到安康的交通,缘自一位叫夏沛松的工人。夏沛松家住安康平利县,他参加大秦铁路建设后,由于工程紧,一直干到春节才回去探亲。春节过完动身返程,妻子徐守明抱着孩子依依不舍地送他。是从平利县八仙区一个偏僻的村落出发,顺着岚河一直朝岚皋县城走,再从岚皋县城搭班车去安康。那天从凌晨3点起身,走到中午12点。按时间算,走了9个小时,按里程算,走了70多里――妻子和孩子不能再往前走了,而他则还要继续前行,才能够最终到达岚皋县城。
    彼时安康的交通状况可见一斑。
    这还不算完。三天后夏沛松回到河北延庆的工程指挥部,等待他的是家乡给单位发来的紧急电报――那天妻子和他分手后往回返,碰见本村一辆拉化肥的拖拉机。她领着孩子坐了上去。山路太陡太窄,拖拉机翻进了沟里。
    那是1986年。徐守明丧身时20岁刚出头。
    事隔13年后――1999年,我又一次来到安康,这一回是采写省经贸委派到紫阳县的年轻扶贫干部邱磊的事迹。那一次,我写成了电影剧本《家在远方》并很快投入拍摄。让我心灵很受震撼的是,邱磊也是死于交通事故。和徐守明一样,他也是乘车时,车翻进了沟里。
    两次写到安康,写的是身世和处境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物,却不约而同都与交通联系在一起。这究竟是一种偶然还是一种必然?
    细想想,是必然。
    凡写安康,就不可能不写到交通。当时安康交通之闭塞,是那些享受着交通便捷的人们所难以想像的。在这个古老而闭塞的秦巴大山深处,类似的事件绝不是偶尔,而是从古到今,年年岁岁也不灭不绝地发生着的!
    也还是那一次在紫阳的采访中,当时的县委书记许恢佩给我说了一句当地的民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麻柳到毛坝。”――麻柳和毛坝是陕西和四川交界处的两个小镇。这里是十万秦巴大山的纵深,道路特别险峻。此前,我只知道安康,却压根儿不知道安康下属了些什么县。而有了这前后相隔10多年的两次采访写作,我从此不光知道了平利,知道了岚皋和紫阳,还牢记了麻柳和毛坝。
    安康青山绿水,风光很美。但是安康山路崎岖,环境闭塞,交通困难――那不是一般的困难,是极端困难!
    今年4月,我又一次来到了安康。
    我是和一批搞社会科学的专家学者们来对高速公路进行考察调研的。这些专家学者尽管都是各界名流,也常坐汽车在高速公路上来来往往,但是对高速公路却并不真正熟悉。当我们在秦岭终南山隧道参观并了解这座隧道从建设到管理的所有细节时,大家都深感震惊。当大家得知中国最长的公路隧道前三名中,有两座都在西安到安康的高速公路上、并且这两座隧道相距不到100公里时,大家就更觉得神奇。
    考察调研一共三天。前两天沿路细看,第三天计划返程。
    从前,从安康赶回西安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情。但是现在,走西康高速公路只需要两个多小时就足够了,由于计划中回到西安后大家还要集中起来吃顿晚饭,所以准备下午3点从安康动身。否则返回太早没有意义。但这样一来,从早上起床后直到下午3点,有5、6个小时的空闲,这一段时间干什么呢? 
    陪同我们出行的是陕西交通建设集团的干部。他们和驻在安康的安川公司的干部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上午带着我们继续向南走,一直走到陕西和四川交界处,之后朝回折――这段路是西康高速继续向南的延伸,从大概念上说,是内蒙古包头到广东茂名高速公路中安康到陕川界的一段。我知道这段路是朝紫阳方向走,而且要穿经麻柳和毛坝,所以非常担心,问他们:时间够不够?能否保证按时回到西安?
    回答说没问题。
    那天早上,我们7点半起床,简单漱洗后时间便过了8点。之后在安川公司总经理段小平的陪同下吃早饭――由于专家们对高速公路的一切都倍感兴趣,所以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发问。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急,总觉得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看看陪同的人员们,个个神闲气定,似乎全然忘记了还要去陕川交界处的事情。
    总算吃完了饭。大约快到9点,我们才乘车朝南走。
    印象中,去紫阳要翻过几座大山。那山翻得无休无止。有一年我们几位作家去紫阳,一路翻山盘旋,晕得大家弯腰伛背地狂吐。有了这样一种体验,就觉得紫阳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谁知走上高速,还没怎么打开话题,前边带路的车就停下了。紧接着随行中就有人喊:紫阳到了!下车看看紫阳县城吧!
    我吃了一惊,急忙下车。
    果真是紫阳县城!
    此前我数次前往紫阳,但都是直接坐车进入城区,置身其中,难窥其貌。这一回站在高速公路上隔江遥望,才发现紫阳已经矗立起许多高楼大厦,从前洪荒远古般的山区县城,竟无时无处不浸润着现代化的气息了。
大家指手画脚,尽情欣赏也尽情议论,这才继续驱车向南。
    谈笑之间,我看见了指示牌:毛坝。
    不过三五分钟,又穿经了麻柳。
    再下来,到达陕西和四川的交界,这里建起了一座名称很响亮也很贴切的收费站:巴山站。
    看看时间,上午10点刚过。
    回想起1999年我坐汽车从西安去安康,走了整整一天。而从安康去紫阳,还要走5个多小时。当我在紫阳打听从紫阳到毛坝需要多少时间时,回答至少要大半天――而今天,我们从安康出发,不仅走到了毛坝和麻柳,不仅走到了此前想都不敢想的陕川边界,最令人惊绝的是,我们竟轻轻松松地于中午前又返回到安康,在安康吃了一顿安然的午饭。
    不仅如此,那天我们早早就回到了西安。到西安后还剩下一段空闲,于是大家翻看着交建集团的一些工程资料静静坐等。
    一边坐等,我由不得想起从前那些事情。从夏沛松的妻子徐守明,到扶贫干部邱磊,从第一次坐火车绕道阳安铁路去安康讲课时的经历,到第一次坐汽车去紫阳的感觉,再想想今天,几乎不经意间,就已经从安康到紫阳,穿过了从前鬼门关一般的毛坝和麻柳,又轻轻松松地跨越巴山汉水,跨越被司马迁称为“天下之大阻”的秦岭,早早地回到了西安。
    这简直是做梦一般!
    再想想,高速公路确实就是我们的梦。它既是从前我们常做的梦,又圆了我们许多从前做过的梦!从前我们盘旋在安康崎岖的山路上,最大的感受是提心吊胆。而今行走在安康的山水间,我们突然发现,这里的山是那样绿,水是那样青,天是那样蓝!
交通的改变,使得安康在我们心目中,有了一种全新的容颜!
(作者系省作协副主席、省社科院文学艺术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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