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6期 第1245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4-01-28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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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年”
新闻作者:杨建全


    对于“年”,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更多兴奋、激动的感觉了,一个长假下来大家普遍觉得“累”,吃的累、喝的累、跑的累、睡的累。但在年长一点的人内心里,年,往往勾起的是“新衣服、好吃喝、压岁钱”的美好回忆。对于我们这些成长在艰难岁月的孩子来说,年是我们三百六十五天的等待,天天掰着指头,向往、算计着新年的到来。关于年,给我的童年及少年的回忆更多的是心酸、苦涩、艰辛也有丝丝的甜蜜。
    我的童年长在一个兄弟多,干活人少,张嘴人多,拿钱的少,伸手要钱的多的家庭。那时全家八口人,每月指望着父亲那点微薄的工资来养家糊口。当时农村还是大包干制度,靠挣工分来算粮、算钱,每年腊月,我们背着麻袋和父辈们排起长队,等待着生产队会计“劈里啪啦”的算盘声响起。而每一年我们基本都是超粮户,要从生产队借粮来度日。每到年关,母亲愁苦的脸就像寒冬的天空一样阴霾。但母亲是个要强的人,生活虽然苦,她绝不会失去对好日子的憧憬,她精打细算地用好每一分钱,每一粒粮,不至于让我们饿着、冻着。那些年的“新衣”只不过是哥哥们穿不上了,淘汰了的旧衣服,母亲给我重新裁剪,在缝纫机上“踏踏”几个小时就变旧为新了。当时是一个全民共同贫穷的年代,上学的小伙伴们屁股上、膝盖上或袖子上都补丁连连,大家没有谁笑话别人,都习以为常。过年吃的,最拿的出手的是“疙瘩”,家里条件好一点的里面裹着肉,在油锅里一穿,正月走亲戚的来了,在笼里蒸一下或者锅里煮一下。一道香喷喷的“小酥肉”就使亲戚交口称赞。那些年,喂猪、养鸡是不敢的,搞不好就要被大队支书“割资本主义尾巴”,所以一般有几斤猪肉吃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年了。到上世纪80年代,慢慢政策松动一点了,老百姓可以少量地养头猪、喂几只鸡了。记得1981年春节我们家杀了一头猪,精肉秤了150斤,在全公社引起轰动,当时猪没有饲料,主要是猪草,喂一年最多也是一百来斤,不像现在四个月出槽,随便一头猪净肉就是二三百斤。
    那时,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正月走亲戚,正月初二,母亲要回娘家,父亲便骑着自行车,前面车杠上坐着我,后面车架上坐着母亲,蹬上几十公里去外婆家。几个哥哥眼馋的不行,但我在家是幺儿,他们只有看家护院的份儿。去舅舅家,还是很不错的,舅妈蒸的馒头又白又大,最好的是舅妈的猪肉炒粉条,让人吃得满嘴流油。不过舅舅家给压岁钱太“小气”了,2角钱就打发我了,而这2角钱只能在商店里买上40颗水果糖或者2个乒乓球。给压岁钱最大方的是我的姑姑,那时候姑父在粮食局当领导,我每次走的时候姑姑要给塞上5角钱,我可以买上一套“娃娃书”。但小姑家不是每年都可以去的,我们弟兄四人轮流去拜年,母亲说大家日子都艰难,多去个人就多一张口吃饭,多一个人发钱。所以一直等到几个哥哥都工作了,我才年年都可以去了,但那点压岁钱买不到什么东西。
    1982年的春节对于陕西的农村来说,是几千年来最“丰裕”的年,土地承包到户了,粮仓里装满了粮食,大家都不再为温饱发愁了,一个个一扫萎靡,趾高气扬。
    这一年腊月母亲带着我们弟兄四人,去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店给我们扯布,购买年货。她从腊月二十就开始坐在标准牌缝纫机前,给我们缝新衣。除夕夜,陕南农村风俗要求“坐夜”,睡的越迟越好,初一要起床越早越吉利。那天晚上,全家都很激动、高兴,母亲在油锅里炸肉疙瘩,父亲包着饺子,我们弟兄们穿着新衣服高兴地又蹦又跳,不停地追逐打闹。到晚上十二点父母带着我们在祖先牌位前跪倒,一一叩头,祈求新一年的平安与先人的庇佑。忽然,母亲说我们给邓小平也叩个头吧,感谢他让我们今天过上了好日子。我问妈妈邓小平是谁,妈妈说毛主席带领农民翻了身,邓小平叫我们吃饱了饭。当时家里中堂上张贴的主要是毛泽东和华国锋的画像,没有邓小平的,父亲找来一张红纸,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上邓小平的名字,我们全家人恭恭敬敬地叩头拜谢。那天晚上我穿着人生第一套新衣服军绿上衣,蓝色涤卡裤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鞭炮的响声炸醒,一骨碌翻起身,看到几个哥哥正在点烟火、炮仗,我便生气地和他们吵起来,因为那些烟火是我第一次见到,应该亲手去点燃。这一天,忌讳很多,小孩子不能去别人家吃饭,不能串门、不能生火动灶、不能扫地、不能倒水・・・・・・
    年初二,母亲破天荒地给舅舅家备了20斤猪后臀。那年我们拜年,母亲笑脸盈盈,对亲戚的礼都很重,她说答谢这些年亲戚们对我们的援助。而这一年,我们家喂了两头猪,一头给国家交任务,一头自己留着杀过年猪。还养了一百多只鸡,几十只鸭子。我靠着偷鸡蛋、鸭蛋上街卖钱,买来了四大名著及整箱的连环画册。
    1986年,我的母亲病故,缺少了女主人的家庭,没有了年的温馨,年从我的字典里消失了,直到自己有了小家。
    年,对于我们这代人,也许是几千年“年”文化最后的延续,毕竟我们曾经有过那种刻骨铭心的饥饿感,体验过那种狼吞虎咽,甩开肚皮大朵快颐的幸福感。
(作者供职于留坝公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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