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9期 第1248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4-02-18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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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营房的事儿
新闻作者:文 / 唐 毅
    曾经在老营房呆了很多年,直到它被拆除后住进了大楼,而我始终很怀念它。曾经在老营房里,我们一拨又一拨的兄弟,彼此间有一种情义,很真、很重、很久远。曾经一起摸爬滚打、吃喝拉撒、打闹折腾,所以那种情感坚若磐石。
    我们被送进老营房时,尚未入冬。记忆中是清一色的红砖、红墙、红瓦,红红的烟窗捅破房顶,把深秋的太阳高高举起。
    老营房的院子很大、很深,有几处角落我们一直没有走到过尽头。几个大训练场,几个大炮场,几家宽大的院落和机关大楼分列东西北三面,营院大门正对南大礼堂,庄严而宏伟。
    老营房的起居必须按时间表进行。早六点号响就起床,飞快的节奏如赛跑,时常提着裤子往外蹿,外扎的腰带挂在脖子上。慌乱中忘记带帽子、反穿裤子、来不及穿|子,这些尴尬等早操结束后再另行纠正,诸多的笑料留在了火辣辣的岁月里。
    老营房的第一课要学会叠被子,绿军被虽是简单的顺折两下,横折三下就OK了,但要达到横平竖直豆腐块的形状,没三五周的凳子压、木板夹、双手拿捏是折腾不出来的。直到某日自己的被子前摆上纸糊的小红旗,就算通过了整内务的难关。
    老营房里睡觉是七八个人撤通一大炕,头朝外,脚蹬墙,门口是班长,最里边的是班副,我们夹中间。在这屋子里,大家就算一家人,白天坐成一排排,列队由高到低一条线,晚上睡觉头挨头,脸对脸,大家一起放屁磨牙打呼噜。若是有人喊“紧急集合”,全体人员迷糊中都会一跃而起,不开灯,不讲话,打好背包就往外蹦,到了外面发现黑夜静悄悄,才知只是有人说梦话,大呼小叫的出了假情况。
    老营房里做事儿要抢时间,如厕见缝插队要快跑,早起刷牙洗脸门前蹲着一个个,后面还有一排排,嘴角挂白i,脸上乱抹两把水,抢扫撸涮拖把,擦地板,人人都象练就了凌波微步一样的快速飞跑。
    来到老营房的人都要学走路,近似于丫丫学步,要不厌其烦地学,狠劲儿死命地练。先齐步,后跑步,速度、幅度要恰如其分,基本定型后便照猫画虎般的走正步,甩疼胳膊踢肿腿,直到整体步调一致,才算结束。这些机械性的动作打造出来的爷们儿很愚钝,以至于后来的做人跟当年的走路一样,直来直去拐不了弯儿。
    老营房的日用家当是统一的白毛巾、白床单,铁碗、铁盆、铁缸子。水泥地、玻璃窗要擦得一尘不染,角落疙拉里用白手套摸不着灰痕就算达标。绿化林带的冬青树下扫的像老鼠溜过一般,光溜溜的不带一点儿虚土。秋季,梧桐树上的叶子尝没飘落之时,已被我们一树一枝地连敲带打搞成秃鸠。
    老营房比较紧张刺激的是站哨,要记下有关规定、时间、着装、口令、礼节,开始时由老兵或班长带,不放单。第一次在哨位上往往会答不出口令,遇见首长查哨紧张的不会敬礼,出尽洋相,挨过不少批,长了很多记性。站哨的悲伤令人终身难忘,同年入伍的战友兰君在换哨中被坏人袭击,左胸被刮刀刺入六公分,抢走了枪支,等发现时已经牺牲了,直到开追悼会时我们都不相信那是真的,来的那么突然。此后,我们在哨位上必须荷枪实弹,如遇陌生人要保持可控距离。
    生活在老营房的我们走路要喊口号,“一、二、三、四”,四个数字分成组合天天叫,数年如一日,响声震耳欲聋;列队听哨音,饭前要唱歌;走路一阵风,坐如一口钟;抬头、挺胸、两眼始终向前看;像记“老三篇”一样的重复背条令。老的带新的,新的变成老的再带新的,一代代往下传。
    老营房的人不停地换,每年走一批,来一批,新人进来要新训,掉皮掉肉不敢掉队,分到老兵班就开始养猪、种菜、烧饭、操枪弄炮,有干得好的,有差的。都说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可我们的老营房里就没出过什么人物。“新兵蛋子”在老营房里渐渐长大变老,老营房树叶每掉一茬,大门口便挂起退伍不褪色的大横幅,从树枝捆扎的彩门中走出去一批人。后面送行的队伍一群群、一队队生拉死抱不放手,这便是老营房的情结。
    流不尽的汗和泪,道不完的悲与欢,诉不完的苦和乐。一批批老兵吃完送行的“饺子”,和当年走进老营房时一个样,胸戴大红花,踏着《送战友》的音律,告别老营房。
    老营房的年年岁岁就这么走过,老营房的故事就这么平淡,这么琐碎,但我们对老营房的情却一天比一天浓,一年比一年重。(作者系西安公路局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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