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6期 第1345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5-01-30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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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面锅盔慢火煨
新闻作者:文 / 吕海龙
    关中八大怪之一“锅盔像锅盖”。早些年,在西府的镇街集市上,时常会见到卖锅盔人的身影。那摞了几层的浑圆锅盔,顶层总是搁着划成三角的切块,“刃片”削切出的斜面,愈发显示出锅盔的厚实、香酥。
    这似“大锅盖”的锅盔,看似瓷实,咬一口却酥得掉渣渣。就像传说臊子面是周室的“专利”一样,西府人更是钟情锅盔三千年的传奇――说是周文王征伐犬戎部族时,苦于军士风餐露宿军粮难携带,下令烙制大饼“特供”三军。孰料,这军需“方便食品”,不但解决了三军将士的口粮,还歪打正着成了战场厮杀防护用的盾牌。随着战事结束,解甲归田的将士也将这烙锅盔的技艺带入乡间。从此,锅盔――犹如文王犒劳三军的蛟汤面(臊子面)、周室贵族专供享用的岐山醋一样,飞入寻常百姓家。
    在西府,说哪个媳妇不会烙锅盔,是没人会信的。但同男人一样忙于田间农事的女人,烙的锅盔从厚度、工艺、火候上都是打了折扣的。烙锅盔的面软了、饼胚薄了、上色也不太讲究了。即使烙焦了,也会自我解围“吃了焦锅盔能拾钱”,惹得娃娃们争着吃这烙焦的锅盔。
    在少粮缺衣的年代,就像只有过红白喜事、祭祀、待客之日,才烹调臊子面一样,周原人家做锅盔亦如此。事事讲“礼数”的周原人,逢外甥、外孙出生三天,或九天、半月,闺女家乔迁挪屋,乡俗必不可少“锅盔礼”,以示娃娃金贵、新宅红火、五谷丰登。此刻,即使农田活路再忙,女人们也要撇下手,精心烙个大锅盔送礼。那可是脸面上的事。粮食“宽展”了,锅盔就烙大些、厚些;日子“紧巴”了,锅盔就烙小两圈、薄些。当日,娃娃舅家人将红布包裹的锅盔放到外甥家的门外“水眼”口,然后敲门示之,门里的人心照不宣地搭个声,待娃娃舅家人离开后,才开门取回锅盔,在娃头上“扣一扣”,让庇佑和福气笼罩孩子。尔后,众人一人掰一块沾享福气。
    有道是:“软面烙不出好锅盔”。真正的、名副其实的锅盔,是属于男人的“荣耀”。不信,你可以翻出民国以来烙锅盔有些名头的师傅名号,个个是爷们。如此,足见这烙锅盔离不开力道。确实是这样的,烙锅盔除了要有好酵头、劲道的面粉、甘甜的深井水,更要有力的融入。那摊于梨木案板的生面团,全赖硬木杠子的揉压。那杠子一端插入案墙的窟窿里,一端则由师傅掌握着,来回反复擀揉,颇为费力。为了揉压到位,让面团发白,擀瓷实,甚至要单腿骑到杠子上,倾全身之力去擀压,自然是柔弱女辈不能拿下。过了力气关,烙的过程则是一种慢工细活了。待黑黝黝的大铁锅发热后,就得麻丝蘸油擦锅底。随之,锅盔面坯入锅,风箱“啪-沓”、“啪-沓”拉动,缓缓地续上麦草。锅里轻压慢转,灶膛里压住火苗,全靠麦草火候的掌握。文火慢煨,是心急不得的。乡间有这样的说法:有人问烙锅盔的人生意好坏,答曰“一年烧了一个大麦草垛”。可见烙锅盔之费麦草、费工夫。
    这看似跟烙饼子异曲同工的烙锅盔,岂止是力气活,做起来可是颇为讲究的,要能耐得下性子、守得住寂寞,讲究个“三翻六转”,在火候、颜色的把控上见功夫。为了“上花”均匀,“三翻六转”绝对偷不得懒,每翻扣一次,还得用锥子在锅盔上扎些眼,以透出烙焙时锅盔中噙的水汽,约摸三个时辰才能出锅。如此,清新的麦香循着那升腾的蒸气,屋里屋外弥漫出香爨的味道。糅禳的麦草烙焙出的锅盔,敲之“嘭-嘭-嘭”,掰一块入口,却酥得掉渣,香得馋人……
    古老的锅盔,麦香的味道。平坦如砥的周原大地,金黄的麦田连片翻滚,炊烟袅袅的村庄,一派古朴宁静。尽管乡人日子宽裕得能顿顿烙“白面锅盔”了,但乡人却极少有闲暇去烙锅盔了,去正儿八经文火慢煨地烙一个锅盔了。唯有那散落在乡村老宅、大院中,为数不多的锅盔作坊,薪火相传着锅盔制作的手艺。一口黑老锅、一张梨木大案板、一根硬木杠、一口大瓦盆,演绎着古老锅盔的传说。更多的锅盔作坊已推陈出新了――锅虽然还是那口黑老锅,麦草火却抽出了灶膛,用上了自动恒温的电烤箱;师傅虽然还是那老师傅的后人,硬木杠却被机器揉擀面坯取而代之。再也不用烟熏火燎,再也不用出牛力、流大汗。那刚刚出锅的油酥锅盔、五香锅盔、椒盐锅盔等等,花色更美,吃起来更酥、口感更好,满足着人们挑剔的味蕾。但食之,总觉得缺些什么。是缺烟火的味道,麦香的原汁原味?还是我的味觉有些钝了?我难以回答。
(作者供职于西宝分公司宝鸡管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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