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杂货店 - 陕西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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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杂货店

新闻作者：文 / 杜妮娜

也许是内心的困顿，当《解忧杂货店》呈现在我眼前，然后，就是完全不设防地翻开第一页，一眼成痴。意外的惊喜，使我几乎是一口气不舍得停顿地把构成全书的既独立又丝丝相扣的六个故事看完，但又隐隐为看完之后可能产生的失落感而焦虑。
故事的开头，三个因为偷的车抛锚，只能在天亮之前暂避到废弃的杂货店里的无业青年，翔太、敦也、幸平，无意中在店里的牛奶箱里接到了一封来自于过去的咨询信，原来这小店竟可时光穿越。三十多年前，它是一家能够解决任何烦恼的杂货店，晚年丧偶的店主因为一封封求助的来信，重新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觉。因缘际会，店主去世之后的来信，就这样来到了他们的手中。有因为身患绝症的男友而想要放弃奥运梦想的女孩；有想要成为音乐家但是可能会被现实打败在梦想和继承老家的鱼店之间盘桓的迷茫的男生；有不知如何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的女公关……他们的信件一封封投递在今天的信箱，偷车人于是也“客串”了店主的角色，给“过去”的人认真地写回信――尽管错别字很多，语气也粗鲁，但是他们和店主浪矢雄治一样，是真心对待这些信的。又因受店主临终嘱托的儿子一则小店“复活”的事，三十年前解忧故事的结局在这里交汇。如果只单纯是这样几个故事的拼接，那么这部小说便毫无精彩可言。奇妙的是作者将几段不相关的人生串起来，每个故事里的人物，都在冥冥中和浪矢杂货铺还有孤儿院“丸光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个人看似纯个人化的选择背后，却勾勒出最后的命运。命运之玄妙就在于他们在不经意间做出的这样或那样的选择，间接影响着他人的人生。当年的问答、当事人的选择、此后人物的关联、人生的命运……解忧杂货店幻化成了人生的情报站。
撇开故事情境不谈，我们都曾想过，假如和过去交流会是什么样子，也都期盼有一个抽屉能够爬出来一个拥有四次元口袋的机器猫，能够解决我们的所有的问题和艰难，穿越时空或者时空旅行的故事，让我们期盼有什么东西能够改变命运，纾解遗憾，但真的能有什么东西能够排解我们无法消遣的疑虑么？对于杂货店店主浪矢雄治来说，他多年前曾经爱过但是有着身份差距的大小姐之间的放手释怀的爱恋是带着遗憾的离别；对于曾经的丸光园的园长来说，她坚定的是一份传递并且释放博爱于缺少它们的人的信心。无论是失业青年还是杂货店店主，并不知道，也许过去或者未来的自己，会与他人的命运这般紧密相连，认真作答的每一封信，其实都是在向自己发问。
不知为何，读着这些故事，我却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本费尔南多・佩索阿写的《不安之书》。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里斯本一间公司的小职员费尔南多・佩索阿，生活如常，却敏而多思，极多极近地感应到了时光之于肉体的抽离，无助，恐慌。他整天默默工作，然后躲在家里写作，有时盲目而无由；或许就是下意识地要用文字，填补回时光流逝之于肉体渐渐留下的空涸，佩索阿写了《不安之书》。
“不安”是倦怠、是疲惫、是烦闷，它不是庸常生活具体事物的对应，而只是思虑，关乎存在本身的、无法遏制的思虑。“我用旁人的身份，见证自己生命的逐渐耗尽，我期待的一切正慢慢沉没”。“烦闷……是没有痛苦的痛苦，没有欲念的期待，没有理由的思考……烦闷就像被消极恶魔侵占，被虚无蛊惑。”“我们的感觉就是我们的生活。一场梦和体力劳动一样能使我们筋疲力尽。当我们思绪纷飞时，生活永远没有思想那样艰难。”内心的思考一旦启动，与“存在”的风车开战，必是一场殚精竭虑的过程。《不安之书》是佩索阿两万五千多页遗稿的整理结集，那是他死后很多年后的事了，他只活了47岁。
佩索阿的“不安”是天赋，他的烦恼不会求得他人的帮忙。如果他去“解忧杂货店”丢下一封求助信，次日会得到贴心的回复吗？怕是不能，因为那烦恼无解。他其实根本不会去做那样的努力。而写推理小说的东野圭吾这回写了一个温情的故事，悬疑的笔法在“解忧杂货店”的故事中化成了童话般的味道。“一家能够解决任何烦恼的杂货店很受欢迎，那就是位于××市的浪矢杂货店。只要把想咨询的事情写在信里，晚上投进卷帘门上的信箱投递口，第二天就能从店后的牛奶箱里得到答案。……”一看就很想往。最开始只是小孩子的玩笑问题，比如“怎么能考到100分”，渐渐严肃的问题多了起来，成人也来咨询，店主浪矢雄治觉得，“我不但要写回信，而且要好好思考后再写。人的心声是绝对不能无视的。”
一封一封的信通过杂货店的卷帘门投了进来，次日关于烦恼的解答就通过后门的牛奶箱传递到了投信者手中。来咨询烦恼的人越来越多，回信的时间越久，浪矢雄治开始思索他的建议对这些咨询者是否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如果是，那么他们的人生轨迹因此发生了哪些改变？如果咨询者因采纳他的建议而背离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否因此而后悔甚至潦倒终生？这些疑问，最终在神奇的力量促使下，在他去世三十周年祭日那天，解忧杂货店复活，穿越时光，给予了浪矢雄治明确的解答。看完这些时隔三十年、当年向他咨询过烦恼人的回信，浪矢雄治的疑虑变成了释然。
在书中，自我感觉时日无多，面对儿子的百般质疑，浪矢雄治和他的儿子说，“很多时候，咨询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来咨询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就像抛硬币一样，把硬币抛到空中的时候，也是有了选择的时候。他们只是迷途的羔羊，手中都有地图，却没有去看，或是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地图是一张白纸，这当然很伤脑筋，任何人都会不知所措。可是换个角度来看，正因为是一张白纸，才可以随心所欲地描绘地图。一切全在你自己，一切都是自由的，在你面前是无限的可能。”在最后的信中，浪矢雄治这样写道，这是解忧杂货店最后的回答，也是作者对于我们的回答。无论越到何种烦恼，静下心来，跟随自己的心勇敢往前走，迷途的羔羊会重返光明之路。变身成为杂货店主的东野，他带着诚意和那种能够打动人心的奇妙的构架，以及推理小说家满满为傲的穿插的却绝不缺少逻辑的多层的线索，为我们留住了时光的脚步，叩开了真心的大门。因为在解忧杂货店，时光不能够消磨肉体，我们不会为萎谢心慌。又或许这本书就是东野圭吾给我们的一封牛奶箱回信，温柔地告诉我们人生的滋味。
当你忘记你是谁以及你在这世界上存在的意义之时，记得写一封信，投进自己内心的牛奶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