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5期 第644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08-01-15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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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高速写意
新闻作者:芳 闻


    陕北七月的阳光灿烂,朵朵白云轻盈地悬挂在绿意盎然的山峁峁上,似绿衣仙子云鬓上的轻纱,似飞天飘飘凌空的裙带,似陕北汉子放牧在蓝天的羊群,团团簇簇地在我们眼前悠悠漫步――这是一个金色的季节,火热的季节。
    陕西高速公路突破2000公里作家采风团乘坐的空调大巴像银色的穿山甲,时而钻进隧道,时而飞越大桥,时而游走在浓绿欲滴的山谷。久久牵住我目光的是满沟遍坡生机勃然的植物和二十米宽的生态绿化带,刺槐、速生杨、紫穗槐、金丝柳、柏树、干柴松,这些黄土高原的适生植物,怡然自得地与满沟坡蓊郁茂密的植物家族融为一体,阳光洒射处浮光耀金,仿佛燃烧的绿色火焰,惹得人心旌摇荡。
    此刻,我们正行驶在中国的南北大通道包(头)茂(名)线西安至陕蒙界高速公路上。这段全长700多公里的路段,由铜川经黄陵至延安至陕蒙界,它不仅是贯通陕北、陕南、关中的大动脉,而且是连接华北、西北、西南、华南四大经济区的一条纵向大道。这条路在黄土高原水土流失最为严重的地段。而眼前的一切,却勾起我多味的、沧桑的记忆。
    在我上个世纪80年代去胜地参观的记忆里,途经之处坎坷难行,满是黄土沟壑,整整颠簸了一天,深夜才到了延安。现在却是轻捷快畅,绿色满目。是谁营造出了这样充盈天地的绿?我想除了陕北人民十多年来矢志不移的绿化荒山,广栽草木,公路建设者们也添上了神来之笔。据陕西高速公路2000公里作家采风团团长、省交通工会主席姜志理介绍,施工一开始,黄延高速管理处就设了“水土保持监理”,建设者坚持以人为本、融于自然、生态环保的理念,用生物手段处理边沟边坡,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草一木,一石一土。草、乔、灌相结合,在公路两侧高边坡挂网喷草,缓边坡打孔植草,用高科技奏响了路与绿的和弦。姜主席一生情系公路,对陕西的每一条公路情况了如指掌。他告诉我们这样一组数字:3年施工期间,全线水土流失量由施工期间615万方,减少到61万方;用筑路施工留下的3000万方黄土填沟,造出了1800亩耕地,工程临时占地全部被复垦;在公路界外种草200万平方米,栽种刺槐等10万多株。建设者们用智慧铸造了这些闪烁着时代光彩的数字,也以他们英雄的情怀实现了对历史的超越,而站立在这些数字背后的,是顶天立地的人,是诗意存在的人,是在新时代的时代画卷上描春绘彩的人。还是一位伟人说得好:世界上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迎向扑面而来的公路,遥望天际,我的胸扉间徐徐漫过一种至高无上的神圣和敬仰。这条路不是一条普通的路,它是包含着民族血亲和崇拜的路,一头连着人文始祖轩辕黄帝陵,一头连着革命圣地延安,中间又串起洛川、富县、甘泉、宝塔、安塞这些个个闪闪发光的名字。这是一条朝拜祖先的路,是一条瞻仰圣地的路,也是一条红色旅游和环保景观路,它在炎黄子孙心中的份量和情感自然是重如泰山,深如海洋。让我敬仰的还不止这些厚重的人文内涵,还因为这条路穿越了世界上最厚的黄土层和最深的黄土沟壑区,创造了多个中国公路乃至世界奇观,毫不夸张地说,黄延高速与它西侧峰峦中几乎是并行的号称中国最早的“高速公路”秦直道,同属世界上最伟大的创举。就在两个多月前,我曾率陕西作家采风团踏上探寻秦直道之旅,十多天行程在淳化、旬邑、富县、甘泉、靖边的荒草里、坡梁子、沟谷里隐约可见秦直道的痕迹。史载当年秦始皇命蒙恬发30万大军,“堑山湮谷”,直抵甘泉,千八百里,修筑了秦直道。世事苍茫,今天,我们已经无法知道当年的热血男儿以怎样的生命情结,以怎样的血肉之躯,铸造了辉耀人类史册的恢宏篇章;我们已经无法判定在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下,那些披甲戴胄的壮士们是怎样地飞渡沟壑,穿越大漠不断地延伸他们生命和思想的河流。然而,毋庸置疑,仅就路况而言,也无法与今天高科技手段修筑的大道相提并论。惊叹路,我更加敬佩筑造这条圣路的建设者,是他们在如此恶劣的地质基础上创造了超过前人的辉煌。
    过了汉寨隧道、彦麦沟隧道,我们来到了富县服务区,这是过去从未见过的景象,路分两股,中间是宽阔的绿色隔离带。为了方便上下行车,两边路旁都建了白色的小楼,一楼大厅设超市,架货上小食品琳琅满目,餐厅桌明几净,设有大型消毒柜,休闲竹藤椅,门外有两把大遮阳伞。服务区后边是一排排砖砌窑洞,保持了陕北特有的风貌。半坡上是一大片烤烟地和开着紫花的中草药。姜主席介绍,这样的服务区在2000公里高速路上将要建80个,它是司乘人员小憩的驿站,也是观赏黄土高原风光的驻足点。山越走越绿,洞越钻越深,路边随处可见“小油井”摇头抽油机,零星的窑洞和挂在木杆上的小型卫星地面接收器。《陕西交通报》的丁晨兄,也是一位老交通了。这位搞了20多年交通宣传的同志,是我们最好的向导,说起公路既专业,又熟稔,公路全装在他心里。
    他给我们介绍说:“黄土高原土质松软,遇水就化,要在黄土里打隧道,在湿陷性黄土和深沟筑路,其难度局外人难以想象。建设者们采取短进尺、多循环、少扰动、强支护、紧密贴、严治水、勤测量的施工措施,硬是将松散的黄土驯服。”如果说,丁晨兄的介绍让我们为工程的难度而感慨,那么,当车驶入了马尾沟,现实却为我们诠释了“鬼斧神工”的丰富而又时代的内涵。这段40多公里的典型的黄土沟壑公路,骑着狭长的沟谷勇往直前,遇山凿洞,遇谷打桩架桥。有几段谷底很狭窄,二十来米,仅仅能摆下一个路面,在两侧坡上看不见挖掘的痕迹,路仿佛不是修上去的,而是巧夺天工的雕塑师用他们艺术的刀镌刻在高原怀抱中的诗意意象;是上苍将金甲铁麟的巨龙降落在黄土高原的胸膛。
    “山塞疑无路,湾回别有天。”桥就是路,路就是桥,桥路相连,桥隧相连,隧路相连,构成了世界上罕见的大规模的黄土隧道群和特大桥梁群。资料记载,黄延高速段有22座隧道,总长27公里,高原大峡谷中凌空跨越7座高墩跨径刚构特大桥,其中四座大桥超过了100米。最高的洛河大桥达到了152.9米之多。为了领略洛河“亚洲第一高墩”巍峨的雄姿,这天,我们特地起了个大早,从延安出发一路向南直奔洛川县交口镇。车行至洛河大桥,已有十多位路人在观景台石碑前留影。依靠在观景台防护栏上。向前望去,洛河大桥宛如一条长龙,穿过沟底连通两边的山梁,铁路桥从大桥下通过,洛河沿东侧山坡下流向远方,山坡半腰处有一条沙石公路,稍向北侧处有一条羊肠小道。四条路由原始到现代,摆在一个山水空间,展示了新中国公路历史的巨大飞跃。正如曾多次亲临黄延施工一线的省交通厅曹森厅长所说:“从过去的羊肠小道,到今日的高速公路,这是一个历史进程跨越的标志。”传说轩辕黄帝在此玉龙升天,在陕北人民心目中,洛河大桥不啻是播福降祥的一条冲天而起的金龙,黄延高速就是它的龙身。乘上这条激情四射、独具魅力的金龙,陕北人民正跨越时空山水的阻隔,一路高唱信天游,豪迈地奔向现代化的明天。

    毛乌素沙漠曾经是我的一个梦。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苍凉沉郁;那“衡阳雁去无留意”的空旷和苍茫;那“黄沙百战穿金甲”的英雄气概,曾经多少次地让我神往,让我酣醉,让我心驰神飞。
    感谢生活,榆蒙高速公路圆了我这个梦。
    梦中的毛乌素总是与古诗词中的“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牵扯在一起。狂风、沙丘、干旱、荒漠,曾是我对毛乌素的诠释。然而,当我们采风团离开了延安,驶上榆蒙高速,一路来到靖边银湾服务区,我油然感叹“往事越千年,换了人间”。这里是毛乌素沙漠的南缘,在长城线以北,一望无际的柔和起伏的沙漠已被胡杨、沙柳、沙蒿子、沙棘覆盖了,连天的绿中偶尔能看到裸露的沙梁子或沙窝子。银湾服务区仿佛是这绿洲里一颗翡翠的明珠,让我们感受到绿色的魅力,绿色的温馨,绿色的芬芳,绿色的灵动,而城市化的氤氲给予了我们家园亲情。服务区标准设计得很高,是城市星级酒店的要求,白色小楼房设有客厅、餐厅、超市、加油站、卫生间,基本达到了欧美的标准,进一趟卫生间,专门的保洁员,洗手液,卫生纸,这些人性化的细节,使你的确感觉如在城里。
    离开银湾服务区,我们持续北行,东侧出现了大片的玉米田和清澈的湖泊,村庄前边是丰饶的庄稼地,村子后边就是金黄色的沙梁子。这种黄与绿的巨大反差,使我想起了农民治沙英雄石光银的名言:“今生今世,生为治沙生,死为治沙死”。就是在这片沙漠里他和他的治沙公司营造出了7万多亩树木、庄稼,把这里变成了森林、木场和农田。其实,石光银只是榆林人民的代表,像这样的治沙人在榆林还有牛玉琴,还有千千万万,他们的汗水洒在沙蒿丛中,他们的血液奔流在大漠深处,他们的理想播种在蓝天之下,他们的歌谣追着瀚海的风,飘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是他们的不懈抗争阻止了毛乌素南行的脚步,给莽莽北国装点着江南的风韵。
    过定边县城向北便是荒凉的盐碱地,再北行是沙漠的过渡带,简陋的土坯房,零星的树木,一派天高地阔的大漠风光。榆蒙高速像一道长虹跨越毛乌素沙漠,抛向天的尽头。路的两侧可见时断时续的古长城,残垣断墙上长出了绿草。古长城与现代化的榆蒙高速一西一东,相携而行,这是一种历史的巧合,还是造化冥冥中的安排,要让沙漠上这两个伟大的工程,穿越两千多年的时空,互相注视,互相对话。
    车穿行在绿色的沙丘之间,我获得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和认知。榆蒙高速公路时而伸开双臂,时而又合二为一,忽明忽暗,忽隐忽现,路随山转,山引路行,融入自然景色,除了路面,几乎看不到人工痕迹。在沙漠上筑路,虽说不像在黄土沟壑和秦岭山里那样费力、费时、费资,但对生态环保、地基渗漏技术指标要求很高,难度很大。榆蒙高速公路建设管理处负责施工的副经理高景伟给我们介绍说,在建设中,尽量保护生态资源,依据自然景观,尽可能地保持原始地形地貌,不破坏生态环境,尽量减少水土流失。全线采用生物手段保护处理边沟边坡,用植被保护。在排水沟处理上,没有在路边修建用水泥和石头砌的排水沟,而是采用骨架型边沟,在沙土下埋植柴草构造物,在上边进行绿化,既能排水,又能防雨水对路边的冲刷。曾几何时,你听说过用生物办法修建公路,这还不够新鲜吗?特别令人叫绝的是,在绿化中,除了考虑绿化、美化,还考虑了遮光防眩、诱导视线的功效。高景伟自豪地说:“我们用在榆蒙高速绿化的投资就达1800万,如今的榆蒙高速路,不仅是一条绿色长廊,而且是一道沙漠的生态屏障。”
    榆蒙高速公路深入大漠腹地后,西侧有一条100多公里长的公路,几乎是与榆蒙高速相傍而行,一路串连起了一个又一个村庄。这是交通人为农牧民兄弟捧上的一颗爱心。这条路是解放前就存在的一条柴草路,他们投资了7000多万元,改造成了三级油路,并且在榆蒙前线多投入了3000多万元,增设了50多座通道、涵洞,增修了70多里的乡村道路,使农牧民兄弟享受到了交通带了的福祉。
    陕北土地哺育的汉子高景伟,20年来一直在修路,是贾平凹的粉丝,文学底子扎实,一付好口才,一个好嗓子,仗义爽快,幽默热闹,讲一阵,唱一阵,一肚子的信天游和当地民间故事,把车里气氛搞得非常热闹。他在唱了一段“走西口”后,又来了一段信天游:
    万顷明沙毛乌素,
    明沙深处修大路。
  精诚感动沙让路,
    为民修建幸福路。
    是在言志,又是在表明心迹。在他豪迈的歌声里,我们很难想像建设者的艰辛。毛乌素沙漠施工环境十分恶劣,在关中莺飞草长的春季里,它却是沙尘暴肆虐的季节,黄沙遮天蔽日,打得人满脸生疼,睁不开眼睛。进入5月份以来,中午气温常常高达40多度,地面像热锅,烫得人站不住脚。铺设沥青路面的工人更要忍受100多度沥青混合料的灼烤。建设者们披星戴月,栉风沐雨,吃在工地,住在沙丘,争分夺秒的奋战。他们像那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沙蒿、沙柳、柠条,用热血和汗水一寸寸、一尺尺铺筑成了连接陕蒙的大漠通途。
    人们不会忘记,曾经从陕蒙界榆林,要途径50里明沙,赶牲灵的脚夫哼唱着“走西口”,穿沙过涧五、六天,才能走完如今用一个小时走完的路。车厢里又一次响起了高经理唱腔地道的“信天游”:
    万顷明沙毛乌素,
    沙漠深处有大路。
    路宽车快为致富,
    民富国强我幸福。
    是的!这是一条通往小康的幸福天路,一条浇铸时代丰碑的天路,一条承载着千古人文精神的天路,一条记录着生命足痕的天路。它在广袤的大漠深处,更在陕北人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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