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6期 第1395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5-07-31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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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民间艺术的魅力
新闻作者:文 / 杨先让


    黄河流域可以说是最富有中华民族文化艺术代表性的大区域、大文化圈。它包涵了中原文化、草原文化、汉楚文化、吴越文化、东夷和苗藏文化。从高原到沿海,从仰韶文化到大汶口文化,从原始社会发展到现代社会变迁清晰。漫长的封建时代,帝王争地建都又大都围绕着黄河流域,人称黄河为华夏民族的摇篮并不过誉。这里所产生的一切民间艺术活动又必然与这里的考古史、哲学史、古代史、民俗学、民族学、艺术史等多方面的学科,在内涵和根源上密切相连。考察黄河流域的民间艺术,很可能获得认识和打开中国其他地区民间艺术的一把钥匙。
陕北汉画像石与剪纸
    汉代的画像石是因当时朝政提倡孝道,逐渐兴起一阵墓室厚葬风而产生的一种石刻艺术。陕北榆林的米脂、绥德一带的汉画像石,风格朴实奔放,在全国画像石艺术中独树一帜。近年来一些研究民间剪纸的学者,发现陕北剪纸造型与陕北汉画像石的造型极为相像:都是外轮廓艺术,都镂空甚少,都是写意或从观念出发的观念造型。两千多年前画像石刻者与现代民间剪纸老大娘的艺术创造和表现手法竟如此相似,其间必有某些相关因素。人们看到汉画像石与民间剪纸有相似处,如果再与原始的岩画相比,其相似处依然存在。原因在于它们皆出于庶民之心手;同依据民间造像的朴素法则与规律;都是观念造型,不受模拟自然的科学道理所制约。
绥德拴娃石
    前几年,绥德文化馆收集了一批民间拴娃娃小石狮子来北京展出,令人大开眼界。人们习惯认为天安门前那种卷毛狮雕刻是惟一的标准,但陕北那些与民间同存的小石狮在我看来却更有生气。它们千姿百态,朴素无华,一个个像农家的娃娃,既天真又土气,在艺术处理和刀刻斧凿间,流露着原始情趣的博大气质。
    陕北黄土高原上,庶民由于水土和物质条件恶劣,生育艰难,就采取各种方式如祈天地、拜神灵,以求平安得子。庶民们将新生的娃,视为他们生活中最大的希望和实在的财富。既得娃,还须加以保护,助其成长。拴娃石就这样应运而生了。拴娃石顾名思义,就是拴住娃娃好养之意。本来有石锁之类的形状,在娃娃满月、百日、周岁时,以红绳拴缠在娃娃的腿腕或手上、肩上,象征新生命被“拴”住了,灾疾鬼神抢不走了,以此获得精神的稳定。“石”慢慢发展为“狮”的谐音,而且更为生动传神,因为狮子是百兽之首,镇邪惟它莫属,拴娃石、拴娃狮也就混为一谈了。拴娃石多摆放在孩子睡眠、活动的炕上,花样众多,就像黄土高原上的娃们,哪里有同样的呢?当然也有这种情况:拴过几代人的拴娃石,更证实其灵验,因而竟有在村中传借使用的。传统民间美术大都依附于民生实用和风俗习惯,实用与审美密切统一着。某一种民间美术品种可能因为民俗改变而变异,甚至走向消失。拴娃石也可能会因社会发展进步,而失去护生的作用;但是它那独特艺术形式和审美价值,能否在陕北不断地传承下去呢?
延长石窟浮雕
    在延长县逗留期间,不知是何人提醒,城北郊外七里村一个小石窟中有石刻。当年窟外建有庙宇门楼,现在只剩下围绕石窟上凿的一排石室可证。小石窟内佛座上的造像早已荡然无存,可幸的是窟内两壁的石刻浮雕尚存,洞口还有武士雕像。
    从浮雕内容和人物刻像服饰以及表现手法去分析,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浮雕造型偏向民间手法,稚朴可爱。虽然刻画的是神仙故事,但是其处理方式及人物塑造,不像壮观的大庙宇中壁画或雕刻那么规范化,那么训练有素。这幅壁画的结构自由,拙里生情。
    陕北地区在宋代以前既是军事要道,也是北道丝绸之路的北端,因而宗教石窟造像林立,有的雕刻技术精湛,水平高超。而这座小石窟风格却很别致,不同一般。它没有北魏时期那种庄严,也没有宋代的秀丽。仔细琢磨洞内浮雕的情节和人物形象,可推断这是一座道教石窟,属于元代以后所凿。画面中一个云头托着每尊仙人,有的似是传道图,有的像八仙拜寿图,另一幅又像老子成仙图。
华阴的布蛙
    西北地区尊崇“蛙”的情形,十分突出而普遍。据我们所见,甘肃、陕西、山西最为明显。蛙在民间获得如此钟爱,它的历史原因是什么呢?
    1972到1979年,考古界在陕西骊山北麓仰韶文化早期原始村落基址――姜寨遗址,发掘出大量文物,其中以蛙形彩陶最受学者注意。关中老乡至今仍称蛙为“蟾蛙”,后代典籍中则归于“黾”,那么前人关于女娲氏“治于中皇山之原、继兴于骊”的记载,是否就是以蛙为图腾的女娲氏时代存在的印证呢?蛙形在黄河流域仰韶文化遗址中到处可见,人们很自然将古老的蛙图腾与古老的女娲氏部落联系起来。民间大量蟾蛙形象又是比喻生殖娃娃的载体,女娲又是“通媒妁”传说的始祖,我们认为蛙在民间被大量表现和歌颂,是对女娲始祖崇拜的表征,是生殖繁衍、生命保护观念的神化。
    我们在华阴县见到为小儿缝制的布蛙形象,十分神奇。它是用白布做底色,少量黑布衬头部,彩线钩绣五官和点缀花饰的人面蛙身。显然这又是民间的意念造型,不求物体对象的自然真实性,而取其观念的合理性。蛙对民间庶民来说就是“娃”,就是祖先规定的古老的生殖之神。蛙、人结合是明确的点题,如同人头虎身布老虎、人鱼合体等一样的构思。人头蛙无疑是新娘的陪嫁物,是希望的寄托也是性启发和胎教的依据,当然更是陪伴新生儿玩耍的保护神灵。
    (杨先让,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本文节选自他的著作《黄河十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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