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雨是四川南江县桃源镇人，和中国农村千千万万个进城务工人员一样， “家”是他们心中最割舍不断的情缘，每年邻近年尾，他们会想尽办法“挤”回家中。
然而，从汉中回家的这条省道211南江至南郑公路常常让人闹心。进入年底，米仓山大雪封山，崖边挂满冰溜子，水泥路面变成了“冰带子”。运输公司为保安全，减少了南江发往汉中的客车，灾情严重时，干脆停发所有车辆。他二十岁出门，这条路走了近三十年，头也疼了三十年。很多次，他们只能从汉中坐车到南郑县的喜神坝，再步行近40公里，稀泥烂滑的山路常常让带着大包、小包的他们吃尽了苦头，摔断胳膊、腿的事时常发生。
提起陕西南郑至四川南江这条省道211，南郑公路段喜神坝道班的几任班长都脑壳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难养，是他们的共识。从喜神坝到与四川交界处的台子上20公里公路，人烟稀少，群兽出没，气候变幻莫测，坡大弯急路陡，那路简直不是人能养的。此地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之说，山下太阳照，山上大雨瓢，雨水多、霜冻期长，各种自然灾害频发，老天爷的坏脾气在这儿似乎找到了宣泄口。道班十八名工人为养好这段路简直是疲于奔命。夏天要随时抢通山体滑塌阻塞交通的泥石流，疏通涵洞、排水沟；秋天要备好防滑沙，修建储沙池；春天要修补春融带来的路面、路基病害，铲除路肩、水沟里疯长的野草；冬季，防滑保畅成为一年工作的重头戏，路面上的冰要一铲一铲地除，但收效甚微，群众满意度低。班长常让段领导批得灰头土脸，所以，到喜神坝干班长没有人愿意来。
1月3日的一场大雪，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这场雪也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喜神坝道班院子里的积雪厚度达十公分。年近半百的班长晏春华已经习惯了早起，推开门的刹那，满世界的洁白耀得眼睛有点不适应。顾不上洗漱，他挨个拍打着职工们的门，又给段上值班领导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十分钟之后，职工们集结完毕，晏班长简单下达了任务，大家按照分工各自去做准备，时针指向5点20分。
路上的积雪还是吓了大家一跳，没过膝盖的雪，人走着都很困难，车辆肯定难行。按照以往的除雪经验，道班上的30装载机前面先推雪，50装载机挂上除雪铲紧跟其后，后面是道工拿着铲再将铲车没有清除干净的雪铲掉，最后面是运输车拉着瓜子料、山沙、除雪剂做防滑处理。
7点10分，段长杨波带领机关的所有人员赶了过来，大家拿起扫把、铁铲加入了除雪队伍。路上很多抛锚的货车司机，看见一个个身着橘红色衣服的身影，他们觉得那是一团团跳动的火焰，他们来了，我们不会再受冻、挨饿、受怕担惊了。雪一粒粒在清除，路一米米地露出，困守的司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延伸。
杜大雨蜷缩在客车里，身上冷、肚子饿，懊悔，使他一次次不断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脑壳。人算不如天算啊，今年赶着趁大雪未封山早点回来与家人团聚，但这场雪，将自己又扔在了叫天无门的“牛脑壳”梁顶，这是由陕入川海拔最高处，客车的四个轮子全部被雪掩埋了，家近在咫尺，在冰冻的世界却显得那么远而无期。
“大家准备下，道班上的人来了”。几个道工给客车套好了防滑链条，路政员给司机不断地叮咛，一定要紧跟着他们，会平安走出去的。客车司机好似一下子打了鸡血，在车里和大家不断吹嘘，老子跑这段路和道班的成了兄弟，哥哥只要在路上遇到困难，只要一个电话，晏班长一定会麻溜地带着兄弟们赶来，大家不要担心。杜大雨看着窗外跑上跑下的一个个戴着橘色小帽子的人，心里有点酸，眼睛有点潮。这群鞋子、衣服湿透，头上、眉毛上、身上披着雪的人不停奔跑着，当开路先锋，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这么滑的路，他心里暗暗祈祷，保佑这群可敬的兄弟们平安。
晏华春感觉自己已经支持不住了，身体严重透支，胳膊、腿酸困得举不起扫把了，胆囊又隐隐作痛。杨段长几次催他歇息下，弟兄们夺下他手里的工具不让他干。他是个闲不住的人，16岁来南郑段养路，土路、油路、水泥路都经见过，路的等级从四级、三级变成二级，他干活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成了职业病，人闲下来就觉得周身不舒服。有几台趴窝的货车他们从雪窖里给帮忙推了出来，路上有多少小车、班车他们给挂上链条，护送到安全路段，他已经记不清了。经过他们连续9个小时的苦战，20公里路已经畅通无阻。大家都还饿着肚子，他刚才给炊事员说了，给大家熬上一锅大烩菜，他晚上提几瓶酒请大家驱驱寒意，发发汗，不然人会生病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拉稀摆带，关键时刻不掉链子，段领导刚才还表扬了他们。
客车在路政车辆的引导下，已经安全抵达川陕交界处的蜀门秦观楼，过去再下个坡，杜大雨就可以到家了。他的心里和身上一样暖意融融，以后再也不担心路难行了，今年儿子就要高考了，几次为上啥子学校他们定不下来，现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他要让儿子成为一名和晏班长一样的、给千千万万出行的人们带来平安的那种人。
 （作者供职于汉中公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