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汶川地震10年后,作家阿来的 《云中记》从一个亲历者的视角,描述人们的地震时的经历和震后生活,人们在灾难后的重生与回归,讲述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庄因地震而消失的故事。
这个美丽的村庄叫云中村,坐落在岷江一侧阿吾塔毗雪山的山腰上,村如其名,高海拔的地理位置造就了村子独特的美丽。清晨,鸟鸣清脆,太阳冉冉升起,雾气渐消,村子从睡梦中醒来轮廓显露,当夕阳在雪山顶留下最后一抹余辉的时候,人们结束一天的劳作,炊烟袅袅中村子也掩映在云端里了,更别说天气不好的雨天,山下就更看不到村子了,这就是坐落在瓦约乡的云中村。
阿巴是村里的一名祭师。古往今来,祭师的职责就是奉侍神灵和抚慰鬼魂,是政府认定的宗教从业工作者,也是经过培训的非物质文化传承人。那些日子里阿巴一直在忙碌着,从一年前就开始默默准备各种香料,器具,幡旗,要迎接的5月15日的山神节,可是在离这个盛大的节日还有三天的时候,5月12日的下午两点多钟,突然间地裂天崩,泥土、石头、树林、甚至苔藓和从树上掉落的鸟巢,和村子一起塌陷坠落,他们所熟悉的世界和生活彻底崩溃。阿巴和活着的人惊慌失措后开展自救,接着政府来了、直升机来了、解放军来了、地质专家来了,阿巴在这一片混乱中上任祭师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主持山神节而是为地震中去世的村民焚尸和祈祷,云中村36户人家在地震中死去了96人啊。灾后重建还没开始,人们还没从失去亲人的悲痛里抬起头来,却听到更震惊的消息,地质专家勘测出云中村所在的位置处于滑坡体上,全村人在政府安排下将要搬到瓦约乡的移民新村去。不论有多么不舍,当乡亲们看到后山上那道长长的裂缝后,不得不沉默地接受这个现实,那道裂缝从东至西,从山腰穿过树林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悬崖上,这道疤痕长着恐怖的嘴巴,硬生生把云中村从山体中划分开来,随时都可能坠进山下滚滚岷江中。
四年后,在木材厂上班的阿巴做了的一个决定:他要回云中村去!这四年里,乡亲们都开启了新的生活,大家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安置,他们不再祭祀山神,女人用的自制动物油脂换成了超市里香气袭人的头油,孩子们上了更好的学校,开始说新地方的话语,人们用燃气灶和太阳能,每天都可以站在喷头下哗啦啦地洗澡,身上再没有以前村里的味儿了。是的,村里的味儿,以前被山下人嫌弃的云中村的味儿,混合牛羊、马匹、泥土、植物的气味儿,是阿巴四年来魂牵梦绕的味儿啊!
阿巴用四年的工资买来两匹马,挨家挨户的走访了移民村里的云中村人,褡裢里装满了村民要带给云中村里亲人们的物件,脑海里记住每一句要带给埋在村里人的话,把移民村房子的钥匙留给当乡长的外甥仁钦后,在全村人送别的歌声中踏上了上山的路。离开四年后的云中村,废墟沉默无声,残墙参差错落,田园果园碧绿,野草杂乱蓬勃,阿巴记得村庄原来的每个角落,记得三十六户人家的每一个人,记得在地震中去世的每一个人曾经的脸庞。作为祭师,阿巴走遍每一户人家,在他们门前熏香、摇铃、击鼓,唤回那些飘荡的亡灵,为每一个灵魂祈祷。到5月15日这天,他严谨的遵循祭师的每个步骤,独自完成数年前本该由全村人共同参与的祭祀山神的仪式,他一个人代表云中村向阿吾塔毗神山唱起了祭歌,完成了四年前的心愿。
然后,阿巴把家里没有倒塌的房屋收拾出一间,开始了在云中村的生活。与马、石碉、鹿为伴,内心安然,静静地等待那场随时可能发生的滑坡,通过他的回忆,把云中村的人和事一一展开。斯人已逝,活人犹存,记忆里一切都是鲜活的,其实废墟的村子也是,虽然人们离开了,生命却没有消失,恰恰相反,自然能毁灭一切,也能令万物复活。人的劳作,在大地上留下各种印记,人们撤退,自然将这些印记统统抹去,重新恢复最初的样子,“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重现。鹿群下山了,和两匹马一起在田里悠闲吃草,甚至走进阿巴的院子里吃他种的蔓菁菜。那棵老苹果独自开花结果、各种菌子鲜嫩肥美、连消失多年的罂粟居然长出来了,村子呈现出人类离去后另一种美丽的模样。
可是没有人的云中村终究不是阿巴想要的村子啊,终将要逝去云中村阿巴是多么的忧伤,在静静的陪伴和守候中,日渐变得坦然安宁。滑坡体上的云中村践诺了与大地的相约,坠落后没有造成堰塞湖,没有危害和影响旁边及下游的村庄和群众,下滑至山脚,换成另一种模样融入土地。阿巴独自在村里生活了6个月后,和云中村死去的鬼魂们一起,安详而幸福的投入大地的怀抱里,化为成为阿吾塔毗山脚下泥土。用作家麦家的话说“你没有被葬送,你采到最美的花回来了。”
小说通篇语言通俗质朴,景物描写细致唯美,塑造了一个个生动感人的人物形象,云中村优秀担当的干部仁钦、憨厚勤劳的丹巴、热爱跳舞却在地震中失去一条腿的顽强姑娘央金、想要消费灾难却最终妥协的祥巴等,这些朴素善良、坚强勇敢的人们,敬畏神灵、敬畏天地、敬畏自然,每个人都历经心灵的寻找与回归,都是一部荡气回肠的故事。
(作者系陕西华通公路工程公司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