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记》 李汉荣 著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19年1月
李汉荣凭借散文集《河流记:大地伦理与河流美学》获得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获奖对于生活在秦巴深处的作家李汉荣来说,就如田野中又收获了一季庄稼,看着一束束金黄的稻穗,有丰收的欣喜,也有土地的清香。换个角度来说,这次获奖证明,他写的河流流向了更加广阔的土地,也流向了更多的心灵。
或许是因为地缘的因素,我认真读过李汉荣先生出过的每一本书,对这个和我同饮一河之水的乡党,多了几分敬意和喜爱。也因为他笔下的故土山水总是那么亲切的原因,让我更加深刻地思考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
百花文学奖的授奖词说:在李汉荣的笔下,河流穿行于大地,向人类谕示大地的伦理。通过河流人类孵育文明,用古老的禁忌推演美德。河流如此澄澈、博大、谦卑,一如行者、哲人、母亲,俯仰大地、启示众生。
的确,河流永远都是一个宏大的命题,虽然李汉荣先生笔下的河流仅仅是故乡的河、母亲的河、童年的河。但是在我看来,这些河流和孕育了中华文化的黄河、长江一样伟大,和浇灌了巴比伦文明的幼发拉底河一样伟大,和滋养了古埃及文明的尼罗河一样伟大。因为李汉荣先生用他的河流寻觅心灵的源头和情感的活水,并且用他的河流映照出天地万物的倒影。
我是在河边读完这本书的。
因为我相信,李汉荣所写的河流就是我眼前的这条河,就是我曾经淌过每一条河,就是从我内心流出的这条河。
2018年5月,我带着这本书,拜访了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在土地肥沃,森林茂密,水草丰美的额尔古纳河边,我把书页打开,让白桦林中吹来的风轻轻抚揉书上的每一个文字。我和同行的人开玩笑说,我要和这本《河流记》一起完成我的文学朝圣之旅。
还记得那个黄昏,蜿蜒的额尔古纳河从远方流淌而来,又流向远方。风吹动着书页,哗哗地响,就如河流哗哗的流水声。
李汉荣说:“无论江海,以及高原之河流,它们的气象和声音都给了我内心的震颤,都保留在我记忆的回音壁中。”大河无语,但是河流中始终流淌着古老的诗情,荡漾着最朴素的文明,滋润着最敏锐的神经。
额尔古纳河流进了迟子建的文学世界,也流进了这位北方女性关于鄂伦春的记忆深处,映照着那些古老的传统和已经逝去的文明。
用一句矫情的话来说,李汉荣的河与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一样澄澈,一样美丽。我让我的河,李汉荣的河,迟子建的河相遇,让它们流淌在我最宝贵的记忆里。
当然,最重要的是《河流记》是一本值得反复阅读与回味的书。
于是,在2018年的7月,我也带着这本书拜访过阿来的梭磨河。我相信这条河中依然流淌着格萨尔王的传说,流淌着阿来的诗情。
阿来的梭磨河与李汉荣的河,都是滋养他们内心关于文学土地上的源头活水。他们所有的书写,都是关于河流的记忆,关于故土的惦记。
两年前,在那方充满藏地风情的土地上,在那个陌生的小镇上,我认真读完了阿来的《大地的阶梯》。我将《大地的阶梯》与《河流记》放在行囊之中,让它们紧紧挨在一起,让文学和文学相遇。
巍峨的雪山、神秘的藏族村落,充满异域风情的小镇,清澈的梭磨河都已经在我的记忆中慢慢淡去。但是我依然记得,在河边读书的那个清晨,依然记得梭磨河在眼前缓缓流过的场景。
在梭磨河边,我读完了《河流记》中《河流一直在做梦》这篇文章。看着梭磨河水流向远方,我更加坚信李汉荣的那句话:“河流与诗与爱情一样,是庸常现实中的超现实,是平凡生活中的奇迹,是无常宿命里的恒常,是物质世界的神性,是奔腾在功利主义之上也必将战胜一切功利主义的浪漫主义。”
《大地的阶梯》是阿来在故乡的土地留下的足迹,《河流记》是李汉荣关于故乡小河的记忆。两本崭新的书,在清晨微冷的风中,缓缓地展开,书页在风中快速地翻动,就如两朵雪白的浪花。
我想,我不会忘记那个清晨,那个和文学有关的清晨。
当然,《河流记》中更多的篇章是在家乡的小河边读完的。我觉得李汉荣在书中所写的一草一木都来源于我身边的这条小河,源于那奔腾不息的汉江。据说,地上的汉江和天上的银河是同一个流向。我想,汉江滋养过的每一个生命,每一颗草木,都对应着银河中的每一颗星星。
三千里汉江从我身边的这条小河开始,从《诗经》和《水经注》中流过,从父亲的眼神和母亲的掌纹中流过。诗歌也好,散文也好,只是河流中的一朵晶莹的浪花。于是,李汉荣蘸着汉江水,写汉江的记忆,写汉江的风物,写汉江滋养过的每一个生灵。
其实,我更愿意把这本《河流记》当做家乡小河的传记,在记录焦苦、记录贫穷、记录苦难、记录母性的同时,也融汇了李汉荣关于一条河的解读。我相信,在李汉荣的眼中,笔下,这条河流淌的是大地的灵性和诗性,流淌的是乡愁和久远的记忆。
这本陪着我走过文学朝圣之旅的小书已经读完了,我把它郑重地放在书架最重要的位置,和所有写河流的书放在一起。我相信这些河流会在我的书房中日夜奔腾,会在我的书桌上滋养生命,会在我的记忆中润泽心灵。
(作者供职于汉宁分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