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期 第1888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20-06-30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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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埃尔贡山出发
新闻作者:何雨柔


《血疫:埃博拉的故事》

理查德·普雷斯顿【美】  著

姚向辉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6年3月

“来自热带雨林的危险病毒,可在24小时内乘飞机抵达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城市。航空路线连接了全世界的所有城市,构成网络。病毒进入网络后,一日之内就能来到飞机抵达的任何一个城市;巴黎、东京、纽约、洛杉矶。”当读到这一段话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我的后背是发凉的,这段描述让我不寒而栗。

病毒,一个让所有生命都畏惧的存在。理查德告诉读者:这是一本纪实作品,人物也一样,书中的对话来自于当事人的回忆,经过了多方交叉认证。在故事的某些时刻,笔者描述了人物的心理活动。

真是该死!她心想。我会被关进地狱。托尼会写事故报告书,我会埃博拉发作。一周以后,我就进潜水艇了。该死!杰瑞在德克萨斯。我今天没有去银行。家里没有现金。孩子们和特拉帕尼夫人在家里,她还等着我发工资呢。我今天没去超市。家里没有食物。我要是进了监狱,两个孩子吃什么?今晚谁哄他们睡觉?该死,该死,该死!

右臂从防护服里出来的时候,她看见手术服的袖子是湿的,内层手套染上了红色。防护服手套有泄漏点。埃博拉血碰到了最内层的手套。污血沾在乳胶手套上,里面就是皮肤,就是那块创可贴。最后一层手套薄得透明,她隔着手套都能看见创可贴,就在埃博拉血的底下。心脏怦怦乱跳,她险些呕吐——胃部收缩,翻江倒海,喉咙里一阵发紧。呕吐反应:发现自己毫无防护地面对生物防护4级的有机体,谁都会突然有呕吐的欲望。她的大脑转得飞快:现在怎么办?这是一只未经消毒的手套——上面沾着埃博拉血。天哪。我应该遵守什么规程?我现在该怎么办?

悬浮在一滴血里的五到十个埃博拉病毒粒子能够轻易钻进外科手术手套上的小孔,足以引发一场爆发性的传染。这东西能够自我增殖。肉眼无法看清手套上有没有小孔。她走到水槽前,把手放在龙头底下冲洗了一段时间。水带着污血进入排水管道,废水将在加热容器里煮沸。

她轻轻抓住手套的腕部,摘掉了最后这一层手套。右手脱离出来,手上沾着爽身粉,指甲剪得很短,没有指甲油,没有戒指,关节上有道伤疤,那是小时候被羊咬的——还有掌心的创可贴。她看见血液和爽身粉混在一起。

上帝啊,求求你,千万就是我自己的血。

她把最后一层手套放在水龙头下。水灌满了手套。手套像气球似的膨胀起来。她害怕会突然看见手套上射出一丝水流,那代表着存在渗漏点,代表着她的生命将要走向终点。

那一刻南希·杰克斯仿佛就在我眼前,我感受到她的惊恐,感受到她的绝望,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瞳孔放大,我甚至不敢继续翻开下一页,夏尔·莫奈还停留在我眼前,我的手几乎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书页上,那种脆弱,那种即将崩溃的感觉,好像只要一阵风过来,整个人就会垮掉一样。

手套继续膨胀。没有漏水。她的两条腿忽然一软,靠在煤渣砖的墙壁上,滑了下去,感觉像是肚子上挨了一拳。她过去坐在帽盒上,不知是谁拿了个这种容器当椅子坐。她的两腿提不起半点力气,她软绵绵地靠在墙上。

天哪!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上帝。

继续往下阅读需要勇气。恐惧、惊悚、无力、害怕、心惊等等等描述生命不堪一击的词语,是这本书留给我最大的印记,可是我还是揭开下一章节,因为马尔堡病毒的狡猾;因为埃博拉病毒的残忍;因为新冠病毒的疯狂。我想我们有必要知道这些,有必要了解这些,无论是埃尔贡山奇塔姆洞还是武汉的华南海鲜市场,又或是现在的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有一万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能找到答案,又或许就像作者所说的:“这里有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奇塔姆洞在森林体系中扮演了一个角色,但是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角色,但是我们必须明白病毒走出一个生态系统之后,往往会在人类群体中波浪式传播,仿佛是正在衰亡的生物圈的回声。”

因为有恐惧才能有敬畏,因为有伤悲才能有慈悲,因为有不舍才会拼命守护。眼睁睁看着他们凋零却无能为力,我陷入深深自责之中,我仿佛走进了猴舍,走进了实验室,我仿佛听见埃博拉河在低吟,仿佛看见奇塔姆山洞中成群结队的蝙蝠在窃窃私语。

也许会想逃避,但是那些经历过的人或正在经历的人却无路可退,敢于正视才有机会战胜,敢于承认才有转机突显。埃博拉的故事是人类的故事,一场自我保卫战,一场生命至上战,一场自我警醒、叩问、在逝去中营救的救赎故事。

 (作者供职于澄城管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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