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儿,来!奶奶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甑糕!”白和抬起头,是祖母站在那棵老棕榈树下向他招手,心中难掩激动的心情,直奔过去,却穿过了祖母直撞在了老棕榈树上。这才从梦中惊醒,再躺下,思绪已四处飘转难以入眠……
“嘎吱——”,白和放学推开门,家里没有往常熟悉的饭菜香,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和儿啊?妈和你爸今天要照顾你奶奶,你自己拿钱到外面把饭一吃,记得午睡啊……”后面的话白和已听不清了。祖母怎么了?这是白和当下最关心的!
晚上下了自习,回到家便是那晴天霹雳的消息:原本硬朗的祖母摔倒在地上,没能爬起,只躺在床上养病。这一变故让本不很富裕的家庭负担更重,对祖母的牵挂也成了白和心里的一块石头。
白和自小是被祖母疼大的。什么好东西,祖母都会留给他;冬天怕他冷了,总是给他把棉衣提前准备好;夏天怕他热着,在他睡觉的时候总是摇着蒲扇给他送凉。父母在外忙着工作,白和就与祖母作伴。祖母总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好吃的,填饱他肚子里的小馋虫,尤其是那甜甜的甑糕,黏住了白和整个童年的快乐。
那些日子,父母带着祖母去城里求医看病,只留白和一人在家中。因为繁忙的学业,白和没有时间去看望慈爱的祖母,只有放假时才能前去探望。
躺在白色的被子里,祖母越发显得瘦弱。或许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祖母勉强挤出一抹笑,却仍掩盖不住她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色。白和心里有些酸,泪水在眼眶直打转。
在医院呆的几天里,白和才真正知道祖母受的是怎样的痛苦,且不提日常大大小小的注射液和药,单是那手术完的疼痛便难以令人忍受。手术后,没有了自主行动能力的祖母只能在家躺在床上,每日盯着那白得晃眼的天花板,人显得越发没有生气。
白和与父母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只得雇佣保姆。但毕竟不是自己家里人,白和总觉得不大放心。祖母的吃喝拉撒全在一张床上,终究连保姆都厌弃了。父亲只得请了年假专程照顾祖母。只是好景不长,本就患有糖尿病的祖母恢复不佳,再次急匆匆进了医院。这一次,白和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因为床位紧缺,白和亲眼目睹了父亲与主治医生的交涉,但医生只是摇头,示意没有床位了,父亲急了,扑通直接跪了下去:“大夫,求您救救我妈吧!”白和呆立在那里,突然觉得平时严厉的父亲,此刻像个六神无主的孩子。主治医生大概是被父亲所感动,最终为祖母争取到一个床位。白色的病房里,白和看到父亲为祖母的照顾,白天跑大夫,晚上躺地铺,几天下来眼里便是布满了血丝,瘦了许多,看着都让人心疼。
然而孝心再大,也抵不过疾病的疯狂。祖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直到一日午间,他听到了祖母离世的消息,两行泪不自觉地从脸庞划过。
急匆匆回到老家,见到的只剩面容祥和的祖母。白和心想:祖母的嘴角还带着笑,这样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棺前是祖母的灵堂,橙黄色的长明灯发出微弱的光,香案上摆好了供品和碗筷,还有三炷香插在香炉里,三缕青烟和着淡淡的香味飘散于空中。身着孝服,白和突然很伤感。望着祖母的遗像,白和心里波澜汹涌:祖母走了,以后再也看不到她的那抹微笑了,也再看不到她在老棕榈树下忙前忙后的身影了,再吃不上她做的每一口饭菜了……
下葬前的那天,白和去了祖母生前最爱去的小储物间,泡菜坛子上落满了灰尘,搓衣板上结满了蛛网,还有那久置不用的家电线路早已老化。
火化的当日,白和最后一次见到祖母,目光久久凝视不愿移开,恍惚中,仿佛又看到祖母在笑,对他挥挥,作那最后一次的告别……
三年后,白和来到了祖母墓旁。回到了那银灰色的墓碑旁,对着祖母说着自己心里的悄悄话——父亲母亲一切都好,自己长大了,会好好照顾父母,请祖母别再有牵挂……
“和儿,来吃奶奶给你做的甑糕!”白和抬起头,眼见祖母站在不远处的老棕榈树旁,笑着向他招手。他知道是梦,但这次他不愿从梦中醒来,他只是静静地站起身,看向祖母,不去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梦,久久伫立……
(作者系澄城公路段职工子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