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认为商洛方言很土气,难登大雅之堂,在外总说普通话羞于说商洛话,直到看到商洛籍作家贾平凹先生把商洛方言念进了《朗读者》,才逐渐建立自信。去《朗读者》的作家不少,但用乡音朗读,贾平凹是开了先河。用地道的商洛话念自己的书,像熟悉的长辈在耳边拉话唠家常。平凹多部小说里能看到商洛方言,对照文字便能理解商洛方言背后的意思。商洛人把照看孩子说成“携(xie)娃”,“你在家干啥?”“携娃哩嘛!”把对人的关照提拔叫承携,“今后还要靠你多多承携!”《诗经·邶风》有“惠而好我,携手同行”,此“携”与“承携”意相同,“携”字在方言里增添了几分雅致。夸人聪明能干,干脆利落惹人喜爱称作“俐怜”(li lian),“你媳妇真俐怜,啥都能干。” “她不行,哪有你俐怜。”有时也用于善意的奚落,如“看把你俐怜地!”“稀奇”,有少见、罕见、特异的意思,商洛方言常用“稀奇”表达久别重逢或偶遇人和事时的亲昵、喜悦、惊奇等情绪,“儿子回来了,看把他妈稀奇得。”“想不到你今儿能来,真是稀奇。”与此相关的方言还有“稀成”“稀罕”,“稀成”指人自以为贵,自以为美,自我欣赏;“稀罕”指把人和物看得很重,如“你把儿子稀罕的呦!”“惆怅”一词,惆是愁闷、痛心的意思,怅是失意的意思,商洛方言里“惆怅”一词表示忧愁、失意、担心等难以释怀的复杂情绪,“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看把你惆怅得。”“瞀乱”,读作(mu luan),本意有混乱、紊乱、纷乱等含义,情绪烦乱、心情难受又没有办法时爱用,例如遇到琐碎小事无法快速解决而乱人心绪时即可使用,另一种表达是做人做事不干脆,黏黏糊糊,“你想咋呢就说出来嘛,看你把人瞀乱的。”再比如“齐整”“罔累”,“齐整”指做事有条理,整齐划一,而“罔累”是指忙乱、劳累。商洛人利落、耿直、飒爽的性格在商洛方言中有鲜明的体现,但商洛话的三个显著特点提起来也着实让人汗颜。一是嗓门忒大。假如在商洛的某饭馆遇见两个人互相拉扯,声如洪钟,这阵势怕是要争个高下,那您就猜错了,那一定是争着付钱呢。商洛话的第二个特点是生、蹭、冷、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交流方式。举个例子吧,我小时候很少听到父辈好好说话,他想让你多吃饭,绝不是轻言细语,而是一副威胁的语气:“你吃不吃?!不吃看捏谁管你,去!”惹的娃一脸不高兴,吊个脸,斜着眼,敢怒不敢言,老辈们更不高兴,筷子高高举过头顶:“咋,你哈翻天呀!”到成年后,才逐渐理解,这样的吼叫也是爱的表现,他只是把那爱堆得像碗里的饭一样鼓堆堆滴,生怕你吃不饱。商洛话的第三个特点莫过于结实了,仿佛一个字吐出去立马地上砸出一个坑来,比如请你吃饭,生怕你没吃好,“走先!”“咥饭!”“咥饱!”平时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聊天打趣,听起来就是互怼,像点燃的鞭炮噼啪作响。“太太”可不是妻子,商洛人夸姑娘长得漂亮,说“喔女子稀(xi)太太”,夸某个东西,某人很好,“嘹太太”是极高的赞誉。互联网时代,方言类短视频成功将乡音俚语带出圈,用商洛方言推介商洛戏曲、美食、美景不仅是网红达人表达乡音、寄托乡情的载体,也让更多网民了解商洛。语言是文化的天然载体,而方言是地域的底色,一声悠悠乡音带着故土的芬芳,成为心底最深的乡愁。 (作者供职于陕西华通公路工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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