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河不下雨,百里不同风”形容方言再合适不过。从小我就具备一项技能,这边跟父亲说着普通话,转头无缝对接跟母亲切换成户县话。方言是一个地域的文化,方言是家乡人彼此的密码。我老家的户县人把出门游玩叫“逛”,也叫“浪”。像“咱们一起去玩吧”就是“走,浪走!”言简意赅,直抒胸臆。还有“亨”(二声)本意指顺利、通畅,在户县话中被广泛使用,大体上具有两层意思,一是表示一种新状态的开始,最为常见的是农村过红白喜事搭棚子坐席时,户县人热情地招呼 “来来来,动筷子,大家都亨,包客气”;另一种表示顺利、正常的状态,比如想去买东西,你问户县人“商店开门了么?”他回答“亨着呢”,这是文言式的回答,外地人一般听不懂。关于方言的文读和白读,以前总认为在闽南语等南方方言中才存在,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文白差异在户县话中也广泛存在。所谓“白读”就是老百姓平时交谈所用的语言读音,而“文读”则是正规读音,在过去普通话还不普及的年代,文读就是标准语言。在孙立新先生的《户县方言研究》一书中,对鄠邑文读音、白读音有详细列举,如“下”,白读下(ha四声)雨,足下(xia一声)是文读。文读音其实更接近普通话的发音,而音调又不同,这是否是古代官话遗留的一种产物呢?户县方言把“父母”叫做“舵人”,把自己家里叫“埃(二声) 威”,把“香皂”叫“胰子”,把“岳父”叫“zher(三声)爸”,像是丈人爸的连读,但重音必须得落在儿化音那个点上才韵味十足。许多在普通话里是双宾语在户县方言里必须是“把”字句式。“送你一支笔”要说“把笔送给你”,“买王家一只鸡”是“把王家一只鸡买哈咧”,“蚊子咬了他好几个包”是“蚊子把他咬咧好几个包”。“唉,把他家的……”这里面意犹未尽的含义只能在语境中体味了。记得高中教语文的王老师用方言上课。老头子语言功底十分了得,他显然掌握了方言的精髓。有同学不听话,王老师会用各种歇后语和意想不到的打比方,骂人不带重样的,课堂喜剧效果拉满。当年,这些擅长方言的老师备受同学们喜欢。方言背后有历史演变的痕迹,但凡对方言多一点研究,就更加了解我们国家的历史变迁,不懂历史,不通地理,便也是没法领略方言之魅力。方言是文化的活化石,不会说方言,还算什么潮流新青年? (作者供职于蓝商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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