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一缕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溜进来把我喊醒,我还沉浸在昨夜的梦中,我披衣推窗,远处清晰可见高高的冷却塔。静心回味,在梦里我变成了一只鸟,肆意飞翔。掠过高耸入云的烟囱和巍峨壮观的冷却塔,蒸汽打湿了我的翅膀,于是我盘旋而下,落在家属院的砖墙上,整理羽毛。家属院临厂而建,低低矮矮,错落有致,烟灰色的墙,红棕色的门,墙南面长着很多桑树。到了夏初,它们就会变紫、变红、变黑,每当硕果结满时,我就跟着小伙伴们去采摘果实,但那时墙太高,我总攀不上去,就只能失落地呆坐在地上,仰着头、眯着眼,期盼着湛蓝的天空中会掉下来几颗酸甜可口的桑果。那时候,厂院的孩子们就在这桑树林草间寻虫、大呼小叫,连枝头上的小鸟也吱吱喳喳地唱起歌,好像也来参加孩童们的联欢会。儿时的欢笑就像这桑果般散发着醉人芳香,成长中的童趣是那样真实、清晰。往事悠悠,经事如昨,当时厂区自成一个小社会,里面有机关干部、厂校教师、工人、护士,厂里除了上班居住的地方,还有自己的澡堂、超市、学校、医院。每当厂里的大喇叭准时地响起悠扬、浑厚的下班号后,摩肩接踵的人们便从各个车间涌出,自行车大军伴着叮铃铃的车铃声在路两旁茂盛高大法桐林荫道中鱼贯而过,从南往北,场面蔚为壮观。而厂区外数公里的范围内一时间人满为患,热气腾腾。下馆子的、买菜回家的、学校门口接孩子的、一幅厂区版的“清明上河图”跃然目下,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每年暑假,我常常会准时的蹲在厂门口,等待着小伙伴一起去我们的欢乐场——工人俱乐部,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灯光篮球场,我们在那里玩跳绳、弹弹球,平阔的场地留下了少年们拽着风筝奔跑的身影。记得厂里有一次要在球场播放电影《铁道游击队》,负责播放电影的张叔叔,他家的孩子是我们友谊“小团伙”之一,他提前把这个“情报”悄悄放风给我们。于是那天,我与小伙伴们早早地搬好小板凳,在人山人海里,坐在最前方兴奋地等待电影放幕。电影中那一帧帧画面让我们热血沸腾,结束后竟还偷偷地溜进厂里的铁路边看火车,听着运煤车声声汽笛振动屋瓦,看着车上冒着缕缕青烟直冲云霄,我们模仿着电影人物的对话,哼唱着电影的音乐,做着自己也是电影中“飞虎队”成员的英雄梦。而铁路的东边是一块菜地,那是属于厂职工们的“自留地”,每当秋季来临,里面姹紫嫣红,郁郁葱葱,茂盛鲜嫩的蔬菜就把这不大的田地遮的严严实实,每当我放学回家路上就看到母亲和左邻右舍拎着竹篮子,有说有笑的在菜园摘取新鲜的蔬菜,淘洗,焯水……微热的风吹过田地,藤架的金瓜在风中轻轻摇晃,金黄的花朵在风中起着柔顺的褶皱。就这样,菜是自家种的菜,油是自家榨的油,馍是自家蒸的馍,干活的男人下班了,上学的孩子放学了,勤劳的妻子便将美味的饭菜端上桌,一家老小就着月光,谈笑中,吃着最简最安心的晚餐。生于斯,长于斯,厂院有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有我朝夕相伴、淳朴天真的伙伴,我真想再爬上桑果树,尝一尝果肉的酸甜,真想再伏在铁道旁,听一听运煤车的汽笛声,再做一次少年侠客的梦…… (作者系蒲白分公司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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