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第一节网课今天终于成功上线了，这是正月里我家的新鲜事儿。
昨晚弟弟住我家，他备课、调试网络折腾到很晚，还特意洗了头发换了衬衫。早上七点半开课，我们全家七点准时吃完早饭。家里鸦雀无声，女儿早早为舅舅准备好了“教室”“讲桌”和“黑板”。
弟弟担任年级主任，带高三语文课。二轮复习今天讲分类鉴赏，分析古文诗歌情感，正好是我喜欢的，遂向女儿索了二维码溜进课堂。令我意外的是我并没有像刷抖音那样看见弟弟身影，我盯着手机屏看到的只是PPT演示的“怀古咏史抒怀——主题情感分析”板书和不断移动的红色手书笔。耳边传来熟悉的男中音，但那声音分明已不似我印象里稚嫩了。
年前回到县城，弟弟就不停歇地替父母打扫卫生、采买年货，他定了正月初二的返程票。大学毕业弟弟留在了他上学的四川广安工作，成家以后这是他第二次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去年带了妻子和刚满两岁的孩子回来，住到初十才走。今年说高三要提前开课，一个人来回利索免得拖累。他答应了妻子回去趁没开学去一趟南充姥姥家。
再艰辛的劳顿都阻挡不了他一颗拳拳之心，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却绊住了返程。弟弟返程得辗转两趟高铁，年迈的父母只知道不能出门也不许儿子出门，我却为这一路奔波的安危忧心，不单为他一路周折有被感染的风险，还有回去后带给妻儿和周遭的威胁。我苦口婆心说服，弟弟却信誓旦旦：国家高度重视复工返岗期间的防控措施，学校已通知网络授课。他坚信自己年轻做好防护不会有问题。
执拗不过我一早陪他去办理出县城的通行手续。出示单位复工通知，到小区办理了第一道手续，承诺按照本人申请日期出门并不再返回。再到辖区向政府承诺，最后拿着此前所有手续到县城卫健局办理最后一道出城手续，再次承诺不再返回。从出县城到乘上回家的最后一班车，弟弟还需跨越两个城市，辗转于两趟高铁和地铁之间。非常时期，归程并没有想象的便捷。我和弟媳沟通后，焦点归于要保障按时“上课”。情急之下我忽然脑洞大开，弟弟不就纠结于父母家里没有网络和电脑，尽管开通足够流量还不能满足他参与高三复课和管理吗？何不让弟弟就近返岗复工！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我悄悄打印了弟弟的复工通知和我们小区协商。从大年初二参与防控，同样包抓小区管理，我不但熟悉防控政策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困难。我住在父母小区正对面，刚好不涉及跨区域。我重复了一遍诉求：把弟弟从父母住所移居到我家，这样他的网络授课和学校管理问题就迎刃而解，而且还暂且减少了返程带来的感染和防控压力。物业答复情况特殊做不了主，拉来了负责包抓我们小区疫情防控的城关财政所所长。所长立即与包抓父母所在小区的王干事电话沟通。办法总比困难多，双方物业清对入户核查底表，一方核减外来人员信息，另一方增加，我作为监督人连续14天汇报弟弟体温和身体状况，我们全家按要求居家。
问题迎刃而解，我第一时间通知弟弟收拾行装转点我家。上大三的女儿都惊喜得不得了。我们全家总动员，在书房安顿好单人床，女儿调试电脑、摄像头、耳麦，测试网络，还把自己的画板支起来当黑板。
午饭后弟弟拖着行李敲开了我家的门，开心得不得了。为了让父母安心，他安顿好家里离开时，已告别说自己返川准备上班了。我们对上网课充满好奇，书房不时传来女儿和舅舅的讨论声，弟弟被上师范的女儿要求协助他课后管理的想法说服，也终于顺利组织了学校高三年级复课视频会议。
夜已深，书房还亮着灯。“我明天也开课，九点十分，正好有时间收拾好我和妞妞”，弟弟还在跟妻子小丽视频聊天。小丽家在南充，与弟弟大学同学，川妹子的挚爱让弟弟不但留在了南方小城，他们还进了同一所学校，她带初三英语。今年同时带毕业班，比成绩他俩较劲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一轮是三年前，弟弟班的语文高考硕果，与妻子班中考全市英语单科第一的好成绩不相上下。
网课休息时我正愣神，身边的女儿提示我看手机屏。
“老师，外面下雪啦！”
“哇！好大的雪！”
学生们纷纷上传照片。
弟弟赶紧转发了一张小丽上英语课的截屏进去，透过她身后的玻璃窗看得见雪花飞舞。
下课后他解释，高考在即，此刻只有在一起，孩子们心里才踏实。
而此时，我的书房外正阳光明媚。
他那会心一笑，不禁让人在心里感念起这跨越千里的电磁波。
（作者供职于宝鸡市秦龙运输集团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