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响,万物长。惊蜇节气后,连着两场细雨都在夜间,如诉如泣,春天的气息日渐浓郁。沐浴着和煦温暖的阳光,我心里思谋着要尽早,把还挤在室内的那五十多盆花儿搬到院子。虽然家人一个劲地叮咛:“春捂秋冻。清明不过气温不稳,小心端出去送命。”可我还是在植树节这天行动了!气候有气候的多变,我有我的策略——茶花、榕树、绣球、三角梅、榆叶梅、月季玫瑰剑兰墨兰等不太怕冷的品种,先“出阁”。长寿、玉树、茉莉、君子兰、虎皮兰、海棠红掌多肉金钱草等娇气角色清明过后再“出阁”。尽管有些花宜居室内,但我还是想让它们接受大自然的阳光雨露,自由呼吸,畅快生活,长得皮实健壮些。喜欢养花源于少年,那时每到春天,母亲总会在门前栽一些月季、菊花、洋红薯花。母亲教我在破旧的盆里碗里,盛些绵细的沙土,点下一些葵花籽,等到种籽发芽长出两片厚厚的叶瓣时,连带“娘家土”移植到提前“喂”好的窝子里。随后每天早晚,我都会去看看自己种的“希望”、“梦想”。松土、浇水、施肥、打侧芽,直到它结出指甲盖大的花盘,开出金灿灿的黄花,花盘渐渐长大,收获饱满醇香的果实。这几年才明白,自己之所以爱养花,其实是离不开泥土——在泥土里才能找到亲昵、安妥和温暖,找到成就感。谁让少年时,自己在泥土里扎下了根。长大后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有了自己的家。尽管居室不大,阳台被玻璃封着,却从未停止过养花。茶花、梅花、幸福树、巴西木,孔雀竹竽……养了死,死了养。后来摸索出一些经验:大多数花不是干死的冻死的,是水浇死的是闷死的。于是春天来了,就把花一盆盆从后院柴房、楼上居室端到院子里,冬天到了又一盆盆端回。年年岁岁如此反复,虽然花卉死伤众多,却增增减减,盆数大体未变。春夏秋冬寒暑易节,松土浇水施肥灭虫伺候着,遮阳取暖端来挪去,忙着自己,也连累着家人。不说日常浇水要从楼上一桶桶往楼下提的费劲,培土、深山揽土的辛苦,单是每年春季翻盆的遭遇就令人难忘,比如栽完花喉头鼻吼满脸满身都是灰土,指甲缝里的泥土要用鞋刷反复刷洗才能干净。当初一双又白又细的纤纤玉手,也被仙人刺和花木的枝丫一次次扎伤、划破,留下累累伤痕。最难受的是夏季,阳光焦灼蚊虫猖獗,每天傍晚浇水都挨花斑皇后的袭击,就连眉骨、鼻梁、耳轮、下巴、锁骨、脊背这些部位也不放过,被叮咬得大包小包红肿奇痒,往往不等花浇完,人就像猴子般,抓耳挠腮狼狈不堪了。后来专门在柴房放了瓶风油精,在花园栽了丛驱蚊草,想着抹在皮肤上蚊子就会远离,却怪我性子急,每次都是浇花被咬后,才想到这些东西。养花虽苦亦乐,每每看到花们一天天成长、变化,看到青枝绿叶间萌动的希望,看到花朵绽放的美丽,心里就乐呵。若有同事、亲友看中哪盆,必然慷慨赠之或培植好后相送,体会手留余香的快意。更多的还是对风霜雨露、阳光空气的感恩,对生命和泥土深深的敬畏。这些生命的蓬勃和延续,是老天和它们自己的照应和努力。这样想着,养花就越有劲头,还带动院子一些爱养花的同事、家属大行其道。一到春天,大伙就买呀栽呀,像是一场盛大的花事比赛,把家属院装点成了大花园。清晨傍晚,大家在柴房门前,葡萄架下,对各种花卉观赏品评,分享养花心得。“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转眼近乎知天命之年,我时常感觉腰疼背痛体力不支,特别是腰椎、膝盖毛病频发,双手夜里麻木僵硬,白天关节疼痛。多次求医说是劳损过度,自查多年来付出体力最多就是养花。和好友慧聊起这事,她说:“你一把年纪了,‘花仙子’‘养花能手’这些美誉都不及一个好身体。养花是为了生活更美好,既然身体不允许了,养那么多花就是苦累,就是不美好。”她的话想起来很有道理,世间万事不宜过头,过分的“痴爱”有时会害了自己,有些美好的东西是极易伤人的,更何况一些不切实际的痴心和执念,有时就是愚顽、弱智。当淡当忘当减甚至断舍离,是对自己和事物们最好的体谅和关爱!欣欣向荣的春天就在眼前,我不再企求这些花们一直姹紫嫣红。养花于我来说,真的感觉到累了。今年以后养花会越来越少……相信最终留下的,都是真正经得起岁月风霜的“知音”。花落知多少!我不会忧伤,花草有灵,它们定会深深地懂得。 (作者供职于丹凤公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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