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收入”这个词是老张的儿子调侃时说出来的。作为一个公路养护工，老张每天跟尘土打交道，种花打草、扫路清淤，经常满身满头的灰，除了随身穿戴的衣服鞋帽，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有他带回来的“灰色收入”。
下班进家门前，得先拿毛巾把头上身上鞋上的浮灰处理一下，这是媳妇给定的规矩。起初老张并没把这规矩当回事，这才搬到新家几天，就有了这矫情的毛病？但时间长了，他发现这还真不是“矫情”，于是老张偃旗息鼓，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
看，门口地垫上才几天功夫又是厚厚一层灰，一脚下去便是一片朦胧，老张拿起地垫抖了抖，里面还有不少沙粒。是了，上周一辆砂石车沿路抛洒了两三公里，他们几个人清理了大半天，肯定是那时候带进鞋子的；卫生间的地漏上又堵住了，老张把盖子打开，不出所料地看见里面一层变了色的草屑，甚至还有两个小小的苍耳。哦，这应该是前两天除草的时候卷进裤脚的；进门的开关墙面又是几个明显的手印，这里是“灰色收入”的重灾区，媳妇隔一阵就要拿砂纸打磨一下，具体哪天印上去的无从考证。干一天活回来手还能干净？老张在心里嘀咕，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按照“规矩”拿起砂纸胡乱蹭了两下。
媳妇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先去洗手吧，哎，把你兜里的垃圾先掏出来。”
老张放下砂纸，伸进口袋，嘿，今天收获颇丰，先是一个被咬扁了的牛奶吸管，接着是一个装果冻的小杯子，然后是被踩坏了的笔、一张购物小票、还有认不出是什么的盖子，这些都是他在干其他活的时候随手捡起来放在口袋里的，因为很小，懒得专门跑过去扔进清扫三轮车里，结果经常就带回了家。
媳妇经常嫌弃他早上出门不知道扔垃圾，晚上进门必然带垃圾，老张嘿嘿一笑也不辩解。他们这些养路工常年在路上，当然不是只捡拾废品，什么公交卡，钱包，钥匙，水杯，还有冬天戴的耳套、帽子，各种各样有用的东西都有，但是对这些“有用”“值钱”的东西大伙都有些矛盾——并非是否据为己有的矛盾，而是当有失主询问，他们若是没捡到，也会跟着着急；当他们捡到了，却等不来认领的人，照样着急。去年老张就捡了个包，装着钱和各种卡，一看身份证，是个商洛的小姑娘，老张辗转联系了一个周，才跨了个市找到本人，最后还是发了快递给邮回去了。
还是这些看起来脏脏的灰色“收入”更让人轻松啊！老张用毛巾擦干手，取下在耳朵上别了大半天的烟，准备点火的时候睁大了眼睛：这哪里是烟？这分明是下午清理下来的枯树枝！
 （作者供职于蓝田公路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