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后面那块近百平方米的空地，从看到它的第一眼，我便萌生了种菜的念头。那里除了地头的一簇油菜苗外，杂草丛生，这种景象让我喜出望外，由此断定它尚未被认领。
种菜的缘起，是藉着楼前一处菜园。春天才有了暖意，门口随风柔软的柳条、小花园草坪渗出的新绿、墙角菜园冒出的幼苗儿就一股脑儿活泛起来。不待那些鹅黄绽放翠绿，菜园的苜蓿就缠住了人的手脚。掐苜蓿是春日北方惯有的春游踏青的开始。春光乍暖，蜗居了一个冬日的人们，总要撒开步子去田野里走走，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这苜蓿便成了尝春的第一道牙祭。
菜园苜蓿大小刚刚好，随吃随掐。从那时起，不论路过收拾规整的猕猴桃园，还是大棚下充满悬念的草莓园，我们羡慕之余，内心总要升起对一块菜园的惦念。
如此盘算了一阵，再见到这块空地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确认归我们支配后，便三下五除二规整，马不停蹄去小镇买来了十八种菜籽，只等着清明到来，点瓜种豆。种菜的事提上日程后，我们自觉缩减午休时间好去整理菜园，谁也不愿意耽误时令。
播种分三次。第一次种下了南瓜、西葫芦、芫荽、生菜、菠菜籽。第二天栽了羊角蜜、黄瓜、番茄、茄子和辣椒苗。第三天最有意思。为着葱和韭菜苗我们驾车遍访附近集镇的每一个角落，终遇一卖菜老翁，皮肤黝黑、佝偻着腰蹲在地上，眼前摆着五六捆小葱和七八捆韭菜。我们兴冲冲凑过去问能不能栽种，任你怎么重复，老者只强调一点“三块钱一把，少了不卖。”怀着能不能栽种的疑虑，各买了五把。顾不得歇脚冲进菜园，翻地、栽苗、浇水，好一阵忙活。栽好葱和蒜苗，才顾得上检查前几次下了种的菜园，却见一派“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架势。究其缘由，各自心底都升起狐疑，反省是翻地、播种、培土和浇水是哪一道工序出了差池。
门卫老史笑话我们心急吃不着热豆腐，他确信种子十天才发芽。这下我们才算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出苗前浇水至关重要，这与我们早出晚归的作息有了冲突。为了太阳升起前能给菜园浇上水，大家不约而同提前了一刻钟出发。盼望着一场春雨过后，菜园能焕发生机。
下种以后，早晨浇水，午间探望，菜园的每一处变化都牵动人心。我们把菜园分成小块，拔草、刨地、下种。盼不见菜苗破土而出，草却葳蕤起来。匍匐于地面的肆意蔓延，高挑出头的恣意招摇，这竟挑逗起人对久久不见动静的籽种的愠怒。待到杂草疯长时才发觉，地并没有深耕，貌似将菜籽种进了杂草里。于是除草成了一件大事，杂草刚露头就被消灭掉。既已下种，就无法挽回，锄头是使不得的，只好拔草。这样不但菜地会被踩踏瓷实，又极易松动土壤带出菜籽或者刚出头的嫩芽苗，让人无不惋惜。
一场春雨过后，终于有了动静。最先透出的是玉米苗，两瓣尖细的叶子窜出地面，嫩绿的枝头挑着一两颗露珠。豌豆两瓣椭圆形的叶片紧贴着地面，像个费尽气力拱出来的小矮人。最可爱的要数小青菜，扎堆簇拥着像小班还没学会整队的孩童，把个菜园吵得闹哄哄。最懒惰要数芫荽了，凑近地面也看不出一星半点绿来，大抵是贪恋泥土的抚慰忘乎所以了罢。
盼望着所有种子都发芽。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担粮。
菜园种了三种瓜。最先开起金黄花朵的是西葫芦，硕大的叶片在粗壮的蔓枝上挂起时黄花的根部就有了葫芦的幼崽。黄瓜的瓜架是一个包装箱边框，瓜蔓顺着箱子边框搭上去不几日，油油的叶子下就隐约垂下了幼瓜。羊角蜜是个新鲜东西，吃过不少，其貌不扬但甜爽。亲手种了，才发觉它和果实一样低调，用不着搭架，瓜秧匍匐于地面。幼瓜初生时翠绿，待到长大一些表皮泛白时就成熟了，顺藤摸瓜，轻轻摘下一分为二折断，瓜籽细密金黄，瓜肉脆甜不腻，着实给了我们作务菜园极大的动力。老品种黄瓜小而粗壮，颜色浅淡，闻起来清甜无比；新品种则一根根从架子和藤蔓的缝隙里直挺挺倒垂，咬一口脆生生。西葫芦长势喜人，却没等来丰收，前几日眼见头顶金黄花朵的葫芦有模有样，而今再找却已蔫头耷脑地缩在叶片下或敷在茎秆上了，终究没有一只葫芦长成。辣椒和茄子为邻，你一行它一行。栽种几日后缓过苗，这边枝头还挑着白花瓣，那边拇指大小的辣椒就已然伸向地面，一大早总会有三五颗绿里透红给你惊喜。
收包谷是农活里不紧不慢的一样，技术含量不高，玉米可同秸秆一起剁了回家摘下棒子，也可就地掰下棒子，等农闲再剁掉秸秆、挖出根蕾沤肥。小菜园播种最仔细的当属玉米。种子买回来后，翻土、打行，用铁锨挖出一个个小坑。每窝下两粒种子，一粒一粒点进去，再轻轻敷上土，围起一个堰，又浇上水。菜园的玉米地当即星罗棋布，自成矩阵。待出苗后才发觉行距株距都太小，不忍将间出的幼苗扔掉，索性又就近栽种，但最终一副病殃殃的景象。菜园的玉米属老品种，不似市面上的甜玉米、粘玉米吃着习惯，但玉米棒籽粒饱满，嚼起来劲道的口感和扑鼻的面香味让人回味无穷。每天两株玉米四个棒子，掰回去煮了吃心满意足。
红薯是菜园种得最晚的庄稼。栽红薯苗也要先打行，将红薯苗背对背靠在宽且高的行两边，培上土后扶起秧苗就着根部浇水，再敷上土，第二日红薯苗便坚挺起来，但三五天后还会打蔫，等把根扎稳后，就用不着再操心。白露前后红薯已成熟，苗却不见衰败，绿茵茵如铺如盖。挖一株，得先捋顺所有枝蔓，瞄准主干周围土层的凸起，轻轻下手，不然准会为拦腰斩断果实而懊恼。红薯表皮紫红，肉质洁白细腻，干面不柴，可佐食又可代餐，减重首选，备受青睐。
菜园不大，有种有收。体验了被劳动唤醒的乐趣，收获了被汗水浇灌的惊喜，也学会了珍视大地与农人之间双向奔赴的付出与回报。
（作者供职于宝鸡市秦龙运输集团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