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图 杜妮娜周末,带孩子去西安博物院看展。平常对历史文物文化兴趣不大的他,难得一见地驻足于一尊胡人腾空马唐三彩前。他兴奋地说:“妈妈,快看,这个骑马的少年跟我差不多大吧,他骑着马好帅气。他是个外国人吧?他从哪里来呢?”孩子一连串的问题把我引回那遥远的古代,我和他一起认真打量起来面前这座镇馆三宝之一。只见腾空的骏马体态壮硕,马头方直,耳如削竹,目似铜铃,脖颈粗壮,鬃毛短劲。马尾经过人工精心编织,干净利落。骏马四蹄腾空,前蹄高高扬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地心引力,向着远方奔腾而去。马上的少年脸庞圆润,高鼻深目,头发中分。他穿着一袭蓝袍,袖口卷起,露出小臂结实的肌肉,腰系革带,足蹬长靴,一副标准的胡人形象。马背上有一白、绿、黄三色相间的囊袋,里面装的是什么?胡人少年从哪里来?要去往何方?这些未解之谜留给人无限遐想。或许他正一路向东,奔赴繁华的长安,渴望“一日看尽长安花”;或许他正在快马加鞭,返回西域的城邦,迫不及待地想分享长安的故事。在《长安十二时辰》中,骑着马的蓝衣少年的形象被生动地呈现出来。公元707年,在城郊的十里铺传舍经过漫长的半月等待后,龟兹国使臣终于获准进入大唐,并领取了通关文牒。他们带领着一百多名随员,伴随着长长的驼队,载着西域的瑰宝与奇石,浩浩荡荡地踏入了繁华的长安城。对于长安城的百姓们来说,这样的队伍并不陌生。作为丝路起点,彼时的长安已是一个国际大都市,无数被长安文明吸引的追梦人从西域纷至沓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不管是来自东瀛的留学生,还是到长安投附的异国王子,抑或是粟特、大食、波斯、新罗、百济、吕宋等国的商人,甚至肤色漆黑的昆仑奴,他们都在长安永久居住下来。那时常有异国特别是西域诸国的使臣沿着丝绸之路来到中国,给中国的皇帝进贡,像珠宝、金银器、玻璃器,另外还有玳瑁,火漆布等等,很多奢侈品进入长安,在大唐西市进行销售。另外还有一些动物,像大象、鸵鸟、狮子等一些珍奇异兽,还有费尔干纳盆地的大宛马,天山以北伊犁地区的西极马,这一时期被大量引入中原。香料也非常多,像阿拉伯的乳香,索马里的苏合香等等。除了丰富的物产之外,胡人也将他们的风俗和文化一起带到了长安,有的甚至深刻地改变了长安人的生活。一时间,长安城里到处都是新风尚,许多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都像胡人那样吃胡饼、打马球、吹筚篥、弹琵琶,跳胡旋舞等。蓝衣少年的父亲作为龟兹国的使臣,肩负着重要的外交使命,他此次前来大唐,主要是想促进丝绸与西域珠宝的贸易往来。蓝衣少年是龟兹国王的侄孙。他跟随父亲第一次来到长安,目的是为了看看外国风光。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里,商贾云集,车马络绎不绝,诗文飘香,笙歌阵阵。蓝衣少年被这繁华的都市景象深深震撼,他的眼中映出的是一幅“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壮丽画卷。街道笔直而整齐,楼宇密密麻麻,犹如波涛汹涌的海洋,一眼望去,长安城似乎没有尽头。少年在西市游览过后,便策马漫游于市井之间。安仁坊内热闹非凡,僧侣们络绎不绝,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开工典礼,那是即将动土建设的小雁塔。声名显赫的朱雀大街,街道宽阔而整齐,东西绵延五十余丈,即便是繁忙时段,也能容纳十多辆车并行穿梭。如此壮观的景象让少年大开眼界,他忍不住紧缩深衣,绾束起披散的头发,策马奔腾,一气呵成地穿过了明德门,直奔城南的少陵原而去。哒哒哒的马蹄声似乎穿过了千年的时光回响在我耳旁,博物馆嘈杂的人声将我又拉回到了现实世界眼前的骑马少年,他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他们是王维笔下“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情深义重的少年,是李白笔下“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恣意洒脱的少年,是韦庄笔下“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风流倜傥的少年。鲜衣怒马的他们勇敢,善良,鲜活灵动,意气风发,有无限风光之态。我爱他们!他们又把我这个中年妇女拉进了极致的遗憾中,我被这种情绪久久地包裹住。那是一种怎样的遗憾呢?大概就是那些回不去的意气潇洒少年时光吧,就像刘过词中所说的“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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