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郭少言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沿海港口相继沦陷,铁路干线多处中断,半壁江山沦于敌手,全国的形势急剧变化,西南、西北成了抗日的后方基地,华北、华东等地的许多机关、学校、工厂相继迁入。此时,身处内陆的陕西,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初步成形的交通网络,骤然成为支撑全国抗战的战略大后方。川陕、西兰两大公路干线在陕境交汇,陕西的战略地位愈显重要。特殊时期的公路运输由民用转为以国际运输和军事运输为主,一切为了抗日,全部汽车实行了军事统制。这一时期的陕西人员和物资运输十分繁忙,公路运输不仅是国民经济的命脉,更关系着战争的胜败。公路大规模修筑,汽车大量增加,陕西公路运输出现了一个大的发展时期。路网初建 战火中铺就国家命脉战前陕西公路只有18条,总长度约2885.7公里,且大都只通省内,多以西安为中心辐射周边,标准低、里程短。全面抗战爆发后,为打通西北与西南、连接前线与大后方,陕西紧急扩建和新建多条公路干线,修通了汉中至白河、宝鸡至平凉等8条公路。1939年至1941年这一阶段新通的公路加上战前原有公路,基本形成了省际公路交通网,它将陕西与甘肃、河南、湖北、四川等省连接起来,并直达第五、六战区。这对于打通西北国际通道,运送军需民用物资,支持抗战,以及促进省际经济交往发挥了重要作用。川陕公路,连接西安与成都,成为西南与西北唯一的陆路通道。其中的宝鸡至汉中段,翻越秦岭山区,于1936年5月通车,在故宫文物南迁等特殊运输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些公路多沿古道修建,工程艰巨。宝汉公路总工程师赵祖康曾在回忆中写道:“除南北两端十五公里为平野,余皆在秦岭山脉中曲折盘旋,极为险阻。”没有机械,全靠民工一镐一镐凿出;没有水泥,就用石碾压实路基。正是这些看似简陋的公路,在战时承载了难以想象的重量。西兰公路,自西安至兰州。1934年,国家拨款改建西兰公路,抗战时期成为接收苏联援华物资的“西北国际生命线”。1942年滇缅公路中断后,西北国际交通线成为唯一的陆路外援通道。苏联援华物资经新疆、甘肃,由西兰公路运抵陕西,再分发各战区。汉白公路与老白公路。1933年,蒋介石电令陕西省政府修建西安至湖北老河口公路。1939年2月,汉中至白河段全线开通,7月运营。1939年9月,安康至白河段开始运营。该线西接川陕路和宝成铁路,东连老白公路,为沟通陕鄂豫及第五战区军品补给之要道。陕南公路在战时承担了繁重的军事运输任务,主要是兵员、辎重、弹药、粮秣等。如1939年7月,汉中至安康段军运,一次就调车近100辆。陕北公路。1934年,陕西开始修筑西安至榆林、榆林至吴堡、榆林至宁夏等公路。1936年,榆林至绥德公路通车。陕甘宁边区地域偏僻,沟壑纵横,交通极为闭塞。边区政府成立后,将道路修建列为边区建设的重要工作。道路建设就地取材,因陋就简,建成了各种道路,标准低,设施欠完备,经常整修养护的任务非常大。1937年到1940年,恢复、修通了区内原有公路,新建了少量可通汽车的短途大车道;1938年,修通咸榆公路延安至延川段,咸榆公路全线贯通;1941年到1942年,以修大车道干线为主,陕甘宁边区政府发出《为完成二千里大车路给各县的指示信》等号召,动员群众大力发展边区交通;1943年到1947年,重点整修主要驮运道,继续发展大车道。陕北公路是抗战时期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命脉。它巩固了陕甘宁边区的地位,支撑了敌后抗战的坚持与发展,为最终胜利作出了贡献。这一历史经验凸显了基础设施建设在国家生存与发展中的战略价值。运力困境 战时应对与民间智慧路修通了,车从何来?1937年,陕西全省汽车仅169辆,且多靠进口。配件短缺、燃油匮乏、敌机轰炸,使得运力极度紧张。为应对这一局面,1937年8月,陕西成立“全省汽车总队部”,对军、公、商车辆实行军事统制,统一调度,凭证行驶,公路沿线也都设立了管制站等机构进行监督和检查。商车被编入征车队,如“宝鸡抗日征车队”在无津贴、无运费的情况下,这些民间车辆默默承担起军运重任。战争结束后军事统制始告解除。川陕、西兰两条国道是沟通西南、西北国际运输的枢纽路线,因此,西北公路局在陕配备的车辆较多,约占全局总运力的半数。西兰公路作为国际通道,国际运输主要是苏联援华的军用物资,大部分是枪炮、弹药、医药、汽车等。物资由新疆入境,先由甘肃接运,陕西的长武也是交接地点之一。为保密统称“羊毛运输”,装载物资的汽车称“羊毛车”。每批物资到境,车货同时交接。1938年1月,物资陆续入境,原定经西兰路运陕,再交火车转运至前方。8月,陕境铁路中断,改道入川。11月,西北公路局抽调汽车300辆,按军事编制组成运输总队,专门担任这一运输任务。陕西绝大部分车辆投入运输。至次年底共转运14批,车次数千。1941年6月,苏德战争爆发,苏援物资减少,但我国外运的钨砂、羊毛、猪鬃、茶叶等仍未中断,回程仍运输军用物资。1938年,苏联的援华物资及汽车“羊毛车”陆续进口,陕西线区车辆猛增到272辆。西兰、凤汉、凤宁线的车辆也分别增加到197辆和25辆。至1940年底,陕西线区车辆数达到599辆。1940年10月,日英签约封闭了滇缅公路,我国西南的国际交通运输线路中断。不久,太平洋战争爆发,依靠进口的汽车及其配件、燃料的来源几乎断绝,汽车运输遇到了很大困难。困难时期逼出了民间智慧。陕西一方面动员组织了民间的一切运输工具,举办了驿站运输,以弥补汽车运力的不足;另一方面还推广了代燃汽车,特别是木炭代油炉汽车、酒精代燃汽车,克服困难,渡过难关。1939年起,曾将一部分苏制汽油车改为木炭车,在川陕、汉白线上担任客货运输。在八年艰苦卓绝的抗战交通运输中,陕西的公路运输有了较大的发展,到战争结束时,营业汽车和汽车的营运里程都比战前增长了一倍以上,为抗日战争作出了较大贡献。文化长征 精神不屈 文脉永存陕西,不仅是军队调遣、物资转运的枢纽,更是文化火种延续的生命线。1938年2月,一场文化的长征在陕西公路上悄然进行,故宫国宝从宝鸡出发,经宝汉公路迁往汉中。西北公路局陕西线区先后派车300余车次,历时50余天,始告完成。在严寒中,车队分28批,翻越秦岭,无一箱损毁。若无川陕公路,国之瑰宝命运难测。高校西迁的师生同样依赖翻越秦岭的生命线。北平、天津等战区多所院校南迁汉中,在古路坝成立“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师生在煤油灯下彻夜苦读,“古路坝灯火”成为抗战时期中国高等教育不灭的象征。成吉思汗陵是蒙古族文化与精神的象征,日寇妄想携成陵以号令蒙古地区。为避免成吉思汗灵柩的浩劫,国民政府决定迁灵甘肃。七百多年未动的成吉思汗灵柩启动迁灵,由西北公路局派车数百辆,陕西线区派车近百辆参加移灵运输。自1939年5月15日起,经榆林、延安、咸阳、平凉等地至甘肃的榆中县,历时半年,沿途县镇军政机关及群众均进行了迎送仪式。同年6月,当灵柩车队途经延安时,中共中央和延安各界举行了盛大祭典,并派员护送灵柩至洛川。八十多年过去了,硝烟散尽,山河焕新。当年的公路早已多次改扩建,天堑变通途。高速公路、高铁、航空网络取代了当年的大车道和骡马小道,但那段历史从未被遗忘。抗战时期的陕西交通,以其原始的运力、坚韧的民力、非凡的智慧,支撑起一个民族的生存与尊严。在抗战胜利八十周年这个特别的日子,致敬所有为民族生存而筑路、护路、行路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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