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景国强
在陕南静谧的山野深处，藏着一座天主教堂——古路坝天主教堂，地处汉中市城固县城南12公里的董家营古路坝村。二十世纪初，古路坝成为中国文化“三大坝”之一，与成都华西坝、重庆沙坪坝齐名。抗日战争时期，中国的大学教育没有因遭到战火摧残而中断，古路坝成为中国高等工程教育发源地，撑起了民族精神的脊梁，在中国的文化教育史上留下了光辉壮丽的一页。
清朝末年天主教传入汉中。光绪十四年（1888年），意大利神甫安廷相任汉中教区首任主教，将主教堂设在城固县古路坝，开始置地建教堂。光绪十九年（1893年），意大利人拔土林任主教后，用了近30年在古路坝大兴土木，平掉一座山头，修建了主教堂及钟楼、主教公馆、小公馆、修道院、育婴堂、拉丁语学校、大学堂等建筑，共计505间，是当时西北五省最大的天主教堂建筑群。教区垣墙四角筑有炮楼，俨然一座外国城堡，宏阔异常、建筑超群、堪称完美。天主教汉中教区的主教府一直设在古路坝。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国难当头，北平、天津等地的一些著名高等学府遭到空前浩劫，师生们颠沛流离，无处容身。在国破校散，民族存亡的关头，一些知名学者、爱国人士纷纷提出“教育乃民族复兴之基本”，呼吁内迁。南京政府于1937年9月10日发布训令：“以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和北平研究院等院校为基干，成立西安临时大学。现为发展西北高等教育，提高边省文化起见，拟令该校逐渐向西北陕甘一带迁移，并改称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分置在汉中的城固县、南郑县、沔县（勉县）三县六个地方设临时学校。
古路坝地处汉中腹地，原是城固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抗日战争期间，从战区西迁来的国立北洋工学院、北平大学工学院、东北大学工学院和私立焦作工学院在此地联合组建了“国立西北工学院”，栖身古路坝天主教堂一隅，因而出名。四所工科院校的合并成为当时国内工科学科最齐全、人数最多的一所高等学府。新组建的五所学校统统被冠以“西北”称谓，永久留在了西北，奠定了西北高等教育的基本格局。这五所学校之后演化出了几十所西北地区的高校，涵盖了综合、理工、农林、师范、医学、政法、财经、外语、军事、体育、管理等多个学科门类。可以说，现在西北地区的大多数高校，或多或少都与西北联大有着血缘关系。抗日战争期间，在“文化三坝”中办起的大学，与其他一些国内陆续南迁、西迁的大学一起，构成了中国高等教育史上一段特殊的发展时期。
此地北接秦岭，南处巴山，因交通闭塞，缺水无电，环境艰苦，被学子们戏称为“地狱”。当然，当国仇家恨凝聚在一块，即使身处“地狱”，师生们仍不怕艰苦、坚持教学、发奋苦读、志在报国。当年，国立西北工学院汇集了一大批著名工科专家、学者、教授，他们在内忧外患、地域闭塞、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坚持严谨的治学态度，潜心育人，为国家培养急需人才。学生们在恶劣的环境里，发愤苦读，立志报国，树立了优良学风，依靠政府发给的微薄“贷金”维持生活，通宵达旦地学习，古路坝各处可见煤油灯微光闪烁，彻夜不熄，形成独有的“古路灯火”一景。
西北工学院在古路坝的8年办学期间，培养了1300多名本科生，数千名师生曾在这里学习、工作、生活过。为中华民族孕育了一大批工程教育和工程科技领域的人才，他们中有许多学生后来都成为著名的学者和科技人才。八年的古路坝学习生活，西北工学院受着北洋大学、东北大学、焦作工学院的学术滋养，长成了青年；八年的古路坝岁月，也练就了学院师生坚毅的品格。八年里，师生们克服了重重困难，延续了中国高等工程教育的火种，也为新中国工业建设储备了杰出人才。例如师昌绪、李恒德、张沛霖、刘广志等“两院”院士、杰出人才从这里走向祖国各地和各条战线，群星闪烁，璀璨夺目。
当我站在草坪上矗立的“国立西北工学院旧址”纪念碑旁，望着一旁修葺一新的主教公馆院落和另一边修女院的残垣断壁，古路坝曾经的峥嵘岁月，仿佛穿越时空隧道来到眼前，国耻难忘，忧患长存，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年的学校虽原貌已逝，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在向我们诉说着那个时代西北工学院师生艰苦奋斗、呕心沥血的故事。虽然修女院现在已是杂草丛生，满目疮痍，但依然能感受到逝去的荣耀，尚未倒塌的青砖墙倔强地屹立着，向人们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可以感受到中华民族的脊梁和中国人的志气。
抗日战争的烽火狼烟虽已消散80年，但这段伟大又珍贵的中国高等教育绝唱，仍在历史的天空回响。作为抗日战争遗址，承载着历史记忆的古路坝西北工学院旧址，现在已经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供人们游览参观的景点了。古路坝担负起了新的历史责任，成为中国大学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道路上昂然挺立的丰碑。
 （作者供职于西长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