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 媛1933年1月,枪声碾碎山海关的安宁,2月,北平故宫的珍宝被迫转移,运往南京。1937年8月到11月,南京沦陷前,故宫文物分南、中、北线三路西迁。北线先抵西安,再辗转至宝鸡,继而翻越秦岭,前往汉中。国宝西迁的北线清晰明了:南京→徐州→宝鸡→汉中→成都→峨眉。要想让国宝顺利通行,道路通畅是关键。1936年5月宝汉公路通车,这条路在一年后爆发的全面抗战中,成为国宝西迁北线的关键路段。盘山道如蛇缠险峰,大散关隘口,青石壁立如刀;褒河钢桥路段,民工悬索筑桥;柴关岭急弯,更是奇险无比。周边虽险,道路却终于建成。在宝鸡市凤县酒奠梁路段,为开凿冰阶,山风卷着雪粒抽打崖壁,酒奠梁坡度极大,民夫用钢钎把岩体凿出3.2厘米深的凿槽。为了文物在陡坡上仍能平稳运输,民夫在绝壁陡崖间,一敲一镐地凿出能用于文物运输的阶梯。泥泞难行,为了稳当运送国宝,司机在轮胎上拴好铁链防滑,一路朝着目的地行驶。1938年2月,7288箱文物分载卡车从宝鸡启程。汽车为主,骡马则作为险段的辅助运输。时任押运官那志良这样记录当时的情境:“大雪封山,长长的车队挂着防滑链,车身摇摆颠簸着,慢慢盘旋、爬行在苍茫的秦岭之中。”“骡蹄裹草链行冰坡,日行不足三里。”尘沙之中,领头骡背着厚重的物件,缓缓前行。民夫驱赶着骡马,棉布包裹着绳索,麻绳扯着,民夫用肩扛着,用绳拉拽着,身上被勒出血痕。当车队攀至酒奠梁顶,民夫以肩抵车轮防滑,他们以体温融开冰面,鞋子却深陷雪泥。并不是所有的文物都可以一次性运送成功,有的文物不宜继续长途跋涉,就被妥善藏匿在路上。艰难翻越酒奠梁等天险后,部分文物于1938年4月陆续运抵汉中市城固县张寨。其后,这些文物被隐秘地储存在当地,青铜器,如毛公鼎,以及大量古籍在此存放,樟脑混着桐油的气息萦绕于此,给西迁之路徒增一份芳香。其后,川陕公路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该路是1937年后国际援华物资进入西南的生命线,日均运量2000吨。由于日军的轰炸,在汉中境内的文物也亟待转移。文物最终通过这条至关重要的生命线运抵成都,并妥善保存。1947年12月文物全部运回南京,至此,这场浩荡的文物迁徙之旅宣告完结。指尖拂过地图上蜿蜒的墨线,国宝的流亡轨迹刺痛眼眸。这不仅是冰冷的路线图,更是文明在刺刀下踉跄前行的血路。正如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所言“所谓国宝,非金玉之价,乃千万人舍命相护之诚”。七十八载光阴,青石凿痕已被柏油覆没,麻索血渍早化入春泥。国宝护送的故事终迎来它的结局,一路的风雨兼程,仍令人嘘叹。危难当头,我们民族对文物与文化的传承仍秉持崇高的敬意;在岁月深处,我们仍有一部以生命与坚韧写就的民族史诗。 (作者供职于富平收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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