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1期 第2390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25-09-05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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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灭读书灯 一身都是月
新闻作者:

文 / 李姝娴
油墨香总在新书捧起时幽幽地传来,拆封那一刻,紧挨的纸张倏忽便逃离了逼仄,一张张犹如迎风而长的嫩芽,层层叠叠舒展开来。书页浅白如梨花,东风起,千树万树,簌簌而动,倒像是簇拥着,争抢着,偏要让人偷得闲来翻上几篇。
好像仅是开卷,便像春天来了。
闲暇时,总爱零零散散地拿起几本,放在床头,偶有情致便信手捧起一本,倒真有几分于少保“清风一枕南窗卧,闲阅床头几卷书”的悠哉情致。春日草木蔓发,夏日荷香叶青,秋日落木萧萧,冬日雪月孤悬,辅以书香几缕,便多添了一分坐看云起的从容,一分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神驰,一分东山高卧闲,壶中日月换,物我偕忘之的惬意。
时而读书,读的不是那字里行间流淌于文脉之间的笔者心绪,而是一种恬淡清寂的心境,无论是在一冰先生《苏东坡新传》里读懂苏轼这位天纵之才的江边心事,或是在古华《芙蓉镇》笔下读懂江边几溜承托着小镇兴衰的木芙蓉,还是在汪曾祺《山河故人》里读懂高邮水乡旧岁里的萧声笛音。
总归是一处风物一处情,江山换颜,世情浓淡总相宜。
一案书几前,写下字句的人们,或以故事,以诗词,以随笔呼唤着另一案书几前的人们。是一步之遥,还是千里万里,总归在触碰到书页的那一刻,高山流水,心神意会,无端便相通。
或许在900百多年前,那一轮黄州月色,照见江流有声,孤鹤掠舟,也照见了乌台诗案后苏子的落寞。赤壁三咏中,永恒与短暂,是水月之喻。真实与虚幻,是物化之境。当孤鹤化作羽衣道士“不见其处”之后,物与我,真与幻,才走向了无须追问的超然。从“是处青山可埋骨”,到“畏人默坐成痴钝”,再到“拣尽寒枝不肯栖”,终至“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我看到了苏子从御史台监狱死里逃生的惊惧,犹似魂飞汤火,令他黯然自苦,无枝可依。垦荒东坡之后,他倚杖听江声,与友人,与清风,与明月,惊觉人生如梦,逝者如斯,将过去消解,得失看淡。他终是豁然,见天地,见自我,见自在,在“明月清风我”中窥见“虚室生白”的无须追问,在往后漫漫求索的人生中体悟“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安时处顺,游于无穷。
芙蓉镇里,面容清秀的米豆腐摊主胡玉音,在“蜻蜓立足,青蛙翘首,露珠儿滴溜”的玉叶溪上,也照见了芙蓉镇被改名红卫镇,有声有色的小日子被陡然打入五类分子的无常变化……高邮水乡里,悬湖有荧荧神珠,杳杳如日,十余里间林木皆有影,那是汪曾祺儿时玩乐,刻下“珠湖人”的年少来路。
或许从未亲眼得见,可江上一扁舟,却摇摇晃晃撞入我的心海。那一瞬,我成了苏子的友人;或许从未经历那个年代,可青石板上扫帚扫过纹理的沙沙声,却一下下敲击着我疲惫的躯壳。那一瞬,我仿若也与玉音相伴了一程,从那弯腰的身影里,仍能瞧见河畔上芙蓉仙子的模样;或许从未感受过纯朴质拙的水乡岁月,可那碧云天下春夏水盛,秋冬水落的大淖美景,却明晃晃地映入脑海,仿佛掬一捧水,就能感受芦荡微风的清凉。
书中岁月万千,仅一刻同游,便能品百味,知苦乐。
满身落月时,恍然独坐,思正浓,意正浓,正是读书好时候。 (作者供职于澄城管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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