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薛政春永定河仍在替岁月磨刀月光卡在卢沟桥石狮的齿缝1937年的那枚残月被枪声咬出豁口碎成千万片带血的瓷再也拼不回一缕完整的炊烟地道里的油灯始终醒着数过庄稼汉磨亮的镢头数过姑娘粗布衫上的补丁她把传单折成纸船顺滏阳河流向战火深处河面忽明忽暗——纸船与炮弹同时绽开像两重对峙的星群滇缅公路把石子拧成绳索勒进十万双皴裂的掌纹掌纹里缠着母亲临别的线头夹着女学生剪落的辫梢烙着华侨捐款的银元在海拔三千米处被高温锻成桥梁的钢骨南京城的梧桐学会了沉默每年落叶,都以俯冲的姿态拂过三十万双未阖的眼睛它们曾盛满紫藤、糖人、巷口的炊烟最后盛满冰凉的江水江底压着未写完的家书:“要活着,要记住”墨迹至今未散纪念碑的基座长满青苔却磨不钝那些名字的棱角我们摸到赵尚志的枪托残雪摸到杨靖宇胃里未化的棉絮摸到八女投江时飘展的裙摆摸到张自忠凝固的血迹每一次触碰指尖都迸出一粒星火如今的孩子在课本里与他们相遇遇见泛黄照片上年轻的眉眼遇见“汉奸”二字时攥紧的拳头遇见“胜利”时瞳孔里突然亮起的灯火那光与当年地道里的油灯彼此映照也与滇缅公路上的车灯遥相呼应像一条永不中断的血脉我们把种子埋进春天在平型关的山坡种油松让树尖永远挺着冲锋的姿势在台儿庄的田野插稻秧让穗头低垂装满思念在重庆防空洞的旧址开书店把《论持久战》放在最明亮的橱窗任阳光在封面上织就一片金色的经纬爱国是祖传的手艺是祖父怀表里停驻在“九·三”的指针是父亲教我的第一句歌词——“起来”二字一出口声带就磨出山河的分量是我给女儿系红领巾时指腹触过国旗一角的温度那温度里有烽火淬炼的钢也有永不褪色的红永定河仍在流载着新时代的船船头年轻的舵手望见两岸高楼如新生的碑林麦浪似大地上温柔的纪念他知道龙骨深处嵌着千万个发光的名字他们早已长成共和国的年轮一圈,又一圈把和平环抱进现实将记忆守成永不沉睡的烽火台(作者供职于韩城市公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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