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一条泥泞的乡道陷住了一辆小车。小车呜呜喘着粗气喷着烟,却怎么也爬不出来。良久,车肚子里钻出一高一低两个人。高个子骂骂咧咧丢几句脏话,四处瞅。远远地,一个人牵着牲口走过来。到跟前,一个老汉牵着一头驴。 高个子很失望。低个子迎上去喊:“大爷,您好。赶集去?” “哦,赶集去。” “老人家,我们的车陷住了弄不出来,想借您的驴给拉拉。”低个子向老汉求助。 “又是这鬼路!里面更烂,汽车进不去。” “我们知道。拉出小车给你10块钱。”高个子说。 “不成。我还指望牲口驮山货呢。别说10块钱,50都不成。” “你们这里都有啥山货?” “别看我们山里穷,可满山都是宝。核桃、山楂、草莓、五味果、药材、木材。前些年县长领了外商和好些人围着山转了个遍,听说探出大山里还有煤。可人家最后没来,就是这条路呀!这些年山外人富得冒油,我们却围着宝山喝糊糊。” 老汉健谈,低个子好不容易抓个空档说:“那县上怎么不修呢?” “修?喊了好些年,一个比一个喊得紧,可就是说没资金。照我看,是没决心。抗战那阵子多难呀,都挺过来了。那会儿队伍处处想着老百姓,老百姓也想着队伍。咱们的大炮陷住,别说牲口拉,手抬都抬出来了。如今全国解放了,倒把老百姓给忘了。” “不是忘了,全国那么大,大事多着呢。”高个子忍不住插嘴道。 “大事?我不管什么大事不大事。我只晓得老百姓要吃饭,要过好日子。给百姓办事,那才是好政府。” 低个子给老人点上一根烟,说:“您老说得对。您高寿?” “八十有二了。” “呵,身体可真好。” “还能干几年。这些年收成都是我和儿子孙子从山里挑。卖山货才用这头驴。夏忙秋收活太多,不忍心累了它呀。你这人不错,我就让驴给你拉拉。可有言在先,完事后要给30元劳务费。一分都不能少。” “行行,没问题。” 老人套了那头驴,高个子开车,老人和低个子在后面推。那驴哼哧哼哧猛往前拽,小车轮子飞快转,车身往前蹭了蹭,就是爬不上来。几个来回下来,两人累散了架,蹲在路边歇。 这时候,路上行人多起来,一些人和老汉打招呼。老汉大口喘气,额头渗出细汗。 “这狗日的路,我们靠山屯乡算是给它害了。”老人很生气,额头上青筋一晃一晃的。 高个子和低个子相互瞅瞅。半晌,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高个子说:“大爷,您认识的人多。给说说,帮帮忙往上推一推,我每人给10块钱。” “钱到这地方不一定好使。” “您说得对,钱不是万能的。可我们有急事,您老就帮帮忙。实话对您说吧,这位是刚调到县上的高县长,这次专程去你们乡里,就是为修这条路。” “别诓我。往日的官一来一大帮,都捡日头好的时候来。光小车就是好几辆,电视台的人跟前跟后,那场面热闹得很。你们俩不像,不像。” 低个子上前握住老汉的手说:“大爷,这次是真的,千真万确。这是文件。政府欠你们的太多了。我这次来,铺盖都带来了,三天后就开工。” 老汉轻声念了几行字,又看看朱红醒目的县政府大印,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两行老泪夺眶而出。老人高高举起文件大喊:“靠山屯的乡亲们,快来帮忙呀。咱们等的好官来啦。这次是真的。高县长给咱们村修路来啦。” 开始,有人疑惑着走过来。 慢慢地,小车前挤满了黑压压一群人。 (作者系陇县公路段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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