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2期 第771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09-05-01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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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之殇
新闻作者:文 / 杜会琴

    整理抽屉里的杂物,收拾出来了很多梳子,不由想起自己有关头发的故事。
    那把桃木梳是我结婚时母亲给买的。那年春天的下午,我和母亲在县城老街曲折幽深的巷子里转来转去,母亲是哀伤的,又很琐碎。双手都提不下了,还要精挑细选。细到针线盒和牙刷,恨不得将一生所用都备齐了。我木木地跟着,根本不可能去说服一个母亲的执拗。回家时巧遇便车就坐上了,当金色的夕阳洒在车厢里时,疲惫的母亲靠着杂物竟睡着了。母亲的头发如荒草般杂乱,颜色已接近雪白,在春日的余晖里那么叫人不忍细看。我手捏着新买的桃木梳,很想给她整理一下乱发,又怕打扰了她睡觉,终于还是没有动。那一刻我努力地回忆母亲年轻时的发型和颜色,却发觉记忆一片模糊。在我们的生活中,她只是作为一个母亲而存在,而不是一个女人。因此我们记住了她的唠叨、辛苦和忙碌,却从未去注意过她或许有过的丰腴、青春和风情。最大的可能是,她做了母亲,无穷无尽的家务缠身,让她忘却了女人原本对美的渴求。
    我的学生时代,基本都留的是“学生头”,齐齐的刘海挂在额前。一是因为住校生的生活方便打理,二是因为母亲很是喜欢。那种发式衬托得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美好的时光是短暂的,清澈的眼神,韶华流转,可能很快就暗淡了,短暂的光亮,然后是漫长的浑浊。然而在母亲的心里却一直有一面镜子,那里面住着从前的我们。那是她一个人的宝藏,只供她一个人回味和感伤。
    工作以后,我留上了长发,我固执的以为头发是会说话的,是最能透露一个女人个性气质的标志物,当然更是恋爱的一个主要细节。一低头一回首,唯有配上飘然长发才够生动。那时看电视中削发为尼的镜头,总是要流泪。想象着青丝一根根在风中纷扬,该是怎样的割舍!难道非要如此的结束,才真正干净吗?再换上一个什么法师的名字,让人瞬间恍如隔世,心头立即就爬满了沧桑,绞得紧紧的,痛得说不出话来。尘世的一切欢喜哀愁都无关了,那是比死更可怕的冷漠。
    丝丝缕缕,都是生命的细节,如何割舍?所以我持久地保持着我的长发,有时卷有时直全凭心情,但我总能极其认真地梳理。直到去年,多年的动荡和奔波使人喘不过气来,也许是弦绷得太紧了,耗尽了心力,只剩下疲倦,内心的苦涩使得双眼好像都蒙了尘,一头黑发在不觉间也逝去了光泽。心情都这么晦暗,还有什么丝不可断?决然间,我去照相馆留了最后一张长发照片,然后就进理发店,剪掉了伴随多年的长发。
    当我走在大街上,体会到多年不曾有过的齐耳短发被风撩起的感觉时,我的眸子是迷惘的,我不知道我对长发的执着是否像幻想着天长地久的爱情一样太过唯美,而不着生活的边际?
    像花和叶一样,人生也有不可逆转的四季。我的先生不断地在地板上捡到我的头发,它们那么固执杂乱地缠着拖把,阻碍了他的清洁工作。至于那白颜色的就更为显眼,日复一日,我惯于俯着身子,专注地在瓷砖上找我飘零的短发。我知道,越往后,不只是头发,身体一定还会有其他的部分跳出来提示它的存在。这是不得不面对的琐碎和尴尬。
    一个人和一部机械的构造,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看似生机勃勃的运转着,但还是在一天天老化,一天天松动,最终齿摇发落。乌黑靓丽的青丝所展现的葱茏和茂密也终将遗失在岁月的风尘里,空留我们对梳感伤。
            (作者系商洛公路局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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