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批老交通人，他们将毕生的心血献给交通，直到生命的终结。回眸他们这种人的一生，都是用平凡的一生，汇聚出一种精神，为活着的亲人、朋友、同事留下深深的眷念和无穷的力量。正如一句话：有些人死了，但他们还活着。
                                                                   ―― 编者

        
    欧阳芳走了，走得那么突然，那么匆忙，没有来得及与同事们说一声再见，就那么离去了，离开了他的亲人朋友，也离开了水运志续修工作。不知道他临走时都想些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带着完成水运志续修的夙愿。
    他是在水运志进入初稿编纂时生病的。六月中旬，得知他病情加重，我与几位同事赶去医院看望。那时病灶已经转移至肝，腹水严重，身体极弱，他还坚持坐起来，一边输液一边说水运志修改，并说找到了漫川关历史资料。我劝他一心配合治疗，千万别考虑工作，等康复出院了，一块去漫川关，寻访关隘遗踪，拜访明清会馆。最后一次看他，是六月十九日晚上。那天，交通运输厅党组决定“七一”表彰优秀共产党员，他以年届古稀仍带病坚持修志的突出表现，名列其中。我把厅党组决定告诉他，并说史志办开展向他学习的活动。他侧身在病床上，说工作还没有做好。我们又相约等他身体养好了，一起去考察陕南水运，他清瘦的脸上带着笑说：好！我相信他能挺过这一关，再共同耕耘志海，没想到这次见面竟成永别。
    在他生病治疗的两年多里，我和史志办同志几次商量，想让他把水运志编写交给其他同志，他只做些指导性工作。但他几次表示，希望把这一段续志工作做完。去年8月在西安市第一医院，他给我们说余生三大愿望，一是回一次江西老家，二是把在北大独身一生的兄长晚年安排好，三是能把新一轮水运志续修划个句号。他坚守着心愿并为它不懈奋斗着，始终坚持边治疗边修改志稿。人虽住在医院，心仍系着工作。每次去看他，总要给我说志书初稿修改和资料收集。今年初，他托人从医院捎我一封信，讲他对续志工作的一些想法和建议，并说病情好转，表示有信心战胜疾病，完成今年志稿修改，情恳辞切，令人感动。我多次劝他，续志来日方长，身体康复要紧，全力安心养病，但他始终却舍不得放下。我知道，他对陕西水运发展和记述水运历程，满怀了感情和强烈的使命意识。上世纪50年代末，风华正茂的他，从武汉水运工程学院毕业到西安，便胸怀了为西北水运干一番事业的理想。几十年来，在陕西水运艰难的兴衰起伏中，他不改初衷，奋力耕耘。九十年代中，制定陕西水运管理条例，我和他赴汉江考察航运，自紫阳坐船顺流而下，眺望安康库区上游浩荡水面，行进陕西内河最好航道，他给我述说年轻时的水运梦，讲汉江水运梯级开发前景，那话语神情里有自信和坚定，也有悲壮和遗憾。为了曾经的水运理想，他走遍三秦大江小河，规划水运蓝图，研究航道开发，开放水运市场，组织港航建设，健全管理体系，为水运恢复发展竭尽全力。陕西水运能由衰渐兴，有今天的规模水平，倾注了他多少心血和汗水啊！从航运局长任上退下来之后，赶上新一轮续修地方志，他又满怀热情投入续修水运志工作，并担任副主编。他曾经参与了上一部陕西航运志的编写，更愿尽自己专业所长，把陕西水运近二十年的发展变化记述下来，传承下去，服务当代，裨益后世，我理解他的心愿，也希望与他一起，完成这一轮水运志续修，但却对他的病情无能为力。我能做的，是尽可能在工作上照顾他，他能有个好的心情和环境从事续志工作。
    也许欧阳清楚上天给他的日子已不多了，因此抓紧一切可利用时间，坚持着志稿编写和修改，与死神做着最后决斗。水运志记载陕西水运近二十年来兴衰变化。这一时期，陕西水运由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水运事业由衰退转向恢复发展。作为一个在水运战线奋斗大半生的老航运人，他熟悉三秦每一条河流航道，知晓每一处港口渡口，并亲历和见证了这时期水运许多重大事件，由他主要承担水运志编写，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尽管他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政府津贴专家，又年事已高，但还是服从续志工作需要，投入浩繁的资料收集，承担繁重的编写工作。那些日子，他研究续志业务，查找续修资料，分析水运特色，设计编写篇目，沉湎于历史与现实，梳理脉络，谋篇布局，殚精竭虑。资料是续志的基础和前提。面对水运资料极其分散、收集难度很大的情况，他与年轻同志一起，上陕北，下陕南，走关中，查寻资料，追根溯源。为弄清陕南水运企业的沿革荣枯，更是三下安康，四处寻访，多方征询，考察变化之道，探究兴衰之由。后来我知道，他那时是带病在奔波，但保持着与年轻人一样的热情和劲头。志书编写是个严谨而又枯燥的过程，不仅需要学识胆识，还需要毅力耐心。从曾经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他，直面了这个挑战。为把水运志续修成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佳作良志，他义无反顾地拿起笔，投入“爬格子”的艰苦劳动。那些日子，他横铺纵述，秉笔直书，一字一句写，一章一节改，耐得寂寞，受得清苦，没有报怨，也不叫累，直写过春夏写过秋冬，在其他同志配合下，终于形成四十多万字的水运志初稿和18年水运大事记。进入初稿修改阶段，他身体时好时差，不得已放慢了编写节奏，但只要感觉稍好，便伏案疾书，隔几天就送过来一摞修改稿。就是在医院治疗期间，仍把志稿带在身边，放在床头，思考研究修改。在去世前一天，还与给他到医院送资料的同志商量，如何再查找新的资料。为了新一轮水运志续修，他呕心沥血，直至生命的最后。
    现在回想，在近两年多时间里，欧阳一定时刻面临工作与病痛的较量。他怎么看待这样的人生，我遗憾没有与他进行多的交流。他给我们大家的印象，总是乐观豁达，坚强自信。不管在工作岗位，还是医院病房，几乎没有见他有痛苦和感伤。化疗那些天，我明白他在以顽强毅力，忍受着巨大痛苦，但他说起身体极度不适的反应，如述说志书编写的问题那样淡定。和同事们在一起，脸上总是带着笑，话语总是温和着，还时常与几个年轻人开着玩笑，不像是患了绝症的样子。他的精神和情绪深深感染了大家。我们谁也不相信，死神已经向他伸出了魔爪，生命对于他已经是倒计时。一首歌里说，好人一生平安。我们都相信，他这样一个好人，必定能有好报，一定能战胜病魔，平安重返续志团队。谁知，天道无情，世事难料，好人有时竟也不能好久。
    欧阳走了，留给我们一本厚重的水运志初稿，还有许多珍贵的回忆。那为水运事业奔波江河的年轻身影，那带病伏案续志的坚强神情，那清瘦又极乐观的坚毅面庞，深深地刻印在熟悉他的人们的心里。
    一个大半生为陕西水运发展辛勤奔波的人，一个余生为记述陕西水运鞠躬尽瘁的人――欧阳芳，一路走好!